陳風一眼就看出首座那人,應該就是蠱雕領主。
他橘黃色的眼珠,羽鱗般的脖頸紋,抬頭裂嘴輕笑,細密的鋸齒,比普通人足足多了數倍。
首座左下,是一戴著黃皮子圍脖的老嫗,正是黃大姑。
她滿臉褶皺,精氣神卻是極好,就是時不時嗅鼻,鼻孔猛地收縮擴張的動作,打破了她老婦人的雍容體態。
正對她坐著的那婦人,讓陳風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這個阿姨,生得很有味,輕熟女的韻味很足,看著她就很容易冒出“阿姨,我不想努力了”的念想。
她長相跟浣紅眼下的面貌有七八分像,兩人若是站在一起,會有一種母女花的錯覺。
這人正是狐妖紅媚娘。
紅媚娘的下首,陳風的眼神瞟了一眼,就輕飄飄劃過,內心幾個詞就概括完畢。
人丑,男性,下意識會卷縮身體,駝背嚴重,刺猬妖白荊棘。
白荊棘的對面,是一三角吊眉眼,錐子臉,身瘦如麻桿的少婦,正朝蠱雕拋媚眼的蛇妖青扶柳。
除此之外,還有兩個以干兒子自居,諂笑只差跪舔給眾妖倒酒添菜的人族。
鴉鵲嶺落網之魚,山賊頭目大當家和二當家。
兩人長相粗狂,一身橫肉,臉上都有刀疤,一看就是窮兇極惡之輩。
此時的表現,卻完全不把自己當人,對著四圣山的四個半仙兒,一口一個干娘,一個一個干爹,侍女的活,全讓兩人搶著干了。
“滾。”蠱雕一腳踹開來倒酒的大當家,杯中酒撒向地面,“骯臟的人族,我何須要你添酒。”
大當家連滾帶爬,臉上盡是討好,一個翻身跪在地上,雙腕一耷,伸出舌頭扮作哈巴狗形象,埋頭就去舔地上的酒漬,邊舔還邊絮叨,“我不是人,我是狗,謝領主大人賞酒喝。”
這一幕,蠱雕都愣了三息,才反應過來,他哈哈大笑,笑聲中時不時就迸出一聲嬰兒的啼哭,指著添酒的大當家罵道:“好,表現得不錯,就是這個賤樣,來,賞你的。”
蠱雕挑起一塊被自己啃得沒了肉的大骨棒,丟給大當家。
大當家汪地一聲,凌空飛撲,用嘴叼了,還不忘汪汪兩聲,表示感謝。
這一幕看得陳風心頭火氣,胸腔急劇起伏。
他生氣的點,反而不是蠱雕的作為,而是大當家被羞辱還怡然自得的行為。
把人族的尊嚴都丟到姥姥家了,舔狗舔得自以為自己也是妖族,醒醒吧,人家只是拿你取樂罷了。
“乖兒子,傻站著做什么,快來給領主大人表演節目。”黃大姑的話讓陳風內心漏了一個節拍……是在叫我?不是,應該是在叫猴精,什么亂七八糟的山精窩,有夠亂的。
猴精的拿手好戲,自然是沐猴而冠,學人吟詩。
陳風清了清嗓,拿捏著猴精的作態,正了正頭上的書冠,吟來就是芳草書屋擠兌齊不語的三首大作。
不怕身份敗露,這本來就是猴精之前向黃大姑獻藝過的。
浣紅聽著三首大作,心思早已飄到了京都……那個陳風,竟然有如此才氣,當初一夜,深深體會,得知是個妙人,后來被逼無奈,應允尊侍以斂容師手法完成魂牽因果,以為他會死在掘穴工手里,沒想到前段日子竟聽到他的詩作流傳到四圣山,細細品來,竟有大家風采,若是以后還能再見……
浣紅輕輕搖了搖頭,心底一沉,暗道,怕是以后沒機會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