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聽了直嘆氣:“這么一家人,真真是忒沒規矩了。”
惜春道:“可不是嗎,不過這還不算完。敬完茶,便是要開祠堂了,這回輪到那個生下二姑娘的萬姨娘說話了:“大奶奶和大爺到底沒圓房呢,就這么開祠堂,不僅是太快了,而且也不算名正言順,不如等過兩年,大奶奶和大爺圓房了再開祠堂?老爺,你說是不是呢?”
夫君這下是真的發怒了,冷著臉對我公公說:“父親,我頭一次知道,原來在我們家,有父親母親在時,姨娘也是配說話做主的。只是父親,既然你這里都這么不待見我們了,我們還留在這里做什么?只要父親說一句話,我立即帶著媳婦去洛陽,在那里重新安家便是。便是不當差,我還可以去投奔松江府,林兄在那里坐鎮指揮,也不怕沒有了我的去處。”
我公公這才被夫君的話嚇到了,連忙道:“沒有的事,那些個奴婢出身的,能懂什么規矩?你母親素來寬和,她們倒仗著臉面大了起來,著實該打。”說著就命管家把那幾個姨娘轟了出去:“她們沒規矩,你也沒規矩嗎?這個場合是她們也配來的?還不趕緊把她們都拉回去,禁閉起來。”那些姨娘通房臉都白了,兩個姑娘就要上去求情,我婆母立即說道:“庶出的姑娘們是沒資格進祠堂的,管嬤嬤,把姑娘們都請回去,順便看看,我前日要她們繡的佛經繡好了沒有。”于是那兩個姑娘也被我婆母身邊的管嬤嬤帶著丫鬟婆子堵著嘴巴拖走了。我公公連聲話都沒說。后來夫君和我說,他過去因是爺們,婆母又護得緊,從來沒和后院的姨娘通房們見過面,便是姑娘們,也只有逢年過節的時候見過兩次,其余時候,他都沒見過,也沒印象,便是她們的相貌,他也是那日才知道的。以前哪里知道她們是這么個性子。夫君長吁短嘆說,身為人子,他委實不孝了,居然從不知道,婆母過去受到這么多的委屈。”
眾人跟著感概。
惜春道:“這是第一日。第二日就是那兩個姑娘討東西了。第三日是回門,我們不在家,回來時洗筆她們四個和我說了,說姨娘通房在老爺跟前告狀,說夫人給的回禮太厚了,要拿馮家的東西去貼我的娘家呢。還說夫君年紀大了,身邊不能沒人伺候,她們娘家有幾個好的侄女,不如叫進來,服侍夫君幾年。我婆母發了大火,當著我公公的面,就是一頓耳光,甚至直接打賣了兩個通房,那下剩的幾個才不敢再惹事了。
后來夫君知道了,又是一頓發火,沖到書房去和我公公理論,回來就讓我婆母把那下剩的幾個通房都賣了,兩個姨娘念在從小兒伺候我公公并兩個庶出姑娘的份上,暫時留下,只是關到了一個院子里去,沒我婆母的命令,不許出來。我婆母覺得沒人伺候我公公,不方便,便從家生子中抬了兩個上來。夫君氣狠了,命管嬤嬤直接拿了兩碗絕子湯來,問她們是要自己出去嫁人,還是要喝了這絕子湯留下?嚇得那些丫鬟們磕頭不止,都說愿意出去。夫君才罷了,讓人拉她們出去配人。”
惜春嘆道:“婆母是個賢惠的,到底不肯委屈了公公,便讓人從外面買了兩個回來,灌了藥,說讓她們伺候公公。
夫君見她如此,也不管了,只氣的在我們院子里扔東西發泄。”
又道:“我算是徹底看明白了,我婆母先前日子過的那般苦,固然有公公偏寵家里姨娘通房的緣故,她自己也有不是。都被逼到那份上了,還一味的賢惠做什么?最可氣的是,自己的兒子幫著,好容易去掉了那么些個不省心的,她偏又要再抬幾個上來,我那公公又是個心眼直,心內沒個成算,極容易被后院的人繞進去的人。她這樣,不適自己給自己找麻煩嗎?幸虧她當初是一胎得男,否則這日子可怎么辦才好?”
末了,惜春道:“只是我公公委實疼愛夫君,只要夫君發了火,什么事他都能應,故我們的東西才能這么順利的拿出來——本來公公是不肯的,說不成體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