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太后面上也不由現出沉思之色,片刻后沒好氣道:“這還用問?她必定要說哀我不幸怒我不爭的。”
徐太后連連點頭,笑道:“咱們倆想到一塊兒去了。我想著,若是綿綿在這里,必定要問你為什么這樣想不開?那阮家如今不過都是平民,你卻依然是慈寧宮的太后,他們主動斷絕關系,你有什么損失?又有什么可傷心的?不但不可傷心,你該慶幸才是,慶幸他們這群白眼狼終于露出真面目。想一想,你和皇上的矛盾紛爭,不全都是為了這群貨色?如今不用管他們了,正該松一大口氣,從此后用心過自己的日子。你是太后,錦衣玉食,尊貴體面,有什么可憂慮?該憂慮的是家族里那些無情之輩,偏偏那些蠢貨這會兒該吃吃該喝喝,還以為甩了你這個包袱,不知多開心。結果你反倒在這里傷心欲絕,這是哪門子的道理?”
徐太后到底因為身份,不能學著阮綿綿行事說話,但阮綿綿和兩宮太后相處了多長時間,即便徐太后沒有學她,兩人腦海里卻都隨著這番話浮現出她活靈活現的模樣,連阮太后都不哭了,輕輕罵了句:“偏你會嚼舌頭歪纏。”
這話是對腦海里的阮綿綿說得,但旋即就清醒過來。阮太后再看徐太后的眼神就十分復雜,訕訕道:“好端端的,怎么忽然提起她來?”
徐太后也嘆了口氣,喃喃道:“我也不知道,許是老了,就總是想起一些舊事。綿綿在時,我只顧著憂心皇嗣,心里還埋怨她獨占君寵;可她走了,也不見皇上寵幸其他人,倒是這宮里,越發死氣沉沉,連點鮮活勁兒都沒了。”
阮太后就斜睨著徐太后,冷哼一聲道:“她是怎么走的?不是你和朝臣們聯手向她和皇上施加壓力,她就能甘心被廢離宮?這會兒倒想起她的好了。”
徐太后哪肯相讓,立刻反唇相譏道:“別人說這話也就罷了,獨獨姐姐沒資格這樣說我。比起當日你對她的折磨,我這點心思也都是埋在心里,算得了什么?你是不是忘了?當日將她趕出慈寧宮,罵她白眼狼,從那以后就將她拒之門外,一直到她離宮,都沒再見她……”
說到這里,忽見阮太后怔怔滴下淚來,她也就住了口,小聲道:“罷了,咱們如今都什么境況了,又何必互相捅刀子?”
“這話我說得,你說不得。”阮太后擦著眼淚:“你是皇上生母,這后宮中真正的太后娘娘,誰不捧著你?倒來我面前賣慘。”
徐太后愣了一下,接著輕聲道:“若我記得沒錯,賣慘這個詞,還是綿綿常掛在嘴邊的……”說到這里,也忍不住垂下頭,悄悄將眼角淚水擦去。
兩人一時間相對無言,阮太后見徐太后沉默不語,這時才信她是真心來安慰自己,因又疑惑道:“我的糟心事多,方成了這個模樣,你這又是怎么了?你今日跑來勸我,就透著那么股子詭異。同為太后,你不落井下石我就謝天謝地,哪有真心來勸我的道理。”
徐太后長長嘆息一聲:“到這會兒了,我也不必逞強。說是來勸你,其實何嘗不是我自己想倒一倒苦水?想來想去,這宮里竟只有你是個合適的人。”
阮太后立刻坐直身子,撇嘴道:“這是怎么說?還有人敢給你氣受不成?我可不信。”
“姐姐,你不覺著皇上……皇上變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