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滿枝這一刮,沒有像以往嚇住夏清,反而嚇到自己。
夏清淡淡地回望過來,輕蔑的眼神朝她臉上掃過,不動聲色地挪開。
什么時候起,這小蹄子不把她當回事了?難道,她真的不想要自己的耳環了嗎?劉滿枝百思不得其解。
夏崇平沒看到祖孫倆的眉眼官司,他怕自己媽一發火,女兒會受委屈,笑了一聲,“楊家婆,還不回去帶娃,小心響玲罵來了!”
響玲是楊家婆的大兒媳婦,楊家婆成日里被響玲罵得死死的,白生了一張罵遍全村的嘴也不敢還口。
楊家婆哼了一聲,抬腳扭著屁股走開了。
夏清跟在父親的身后往家走去。
這大約就是父親不討祖母歡喜的原因,村子里和祖母一輩的婦人們基本上都不喜歡他,他一張嘴不饒人,不懂得謙讓老人,把老婆孩子護得太好,和村里的習俗格格不入。
門口的禾場上已經擺好了一張破舊的小方桌,桌上三碗菜,青菜,土豆湯和腌菜。
太陽已經沒入了地平線,家家戶戶都開始吃飯了,弟弟和妹妹也餓了,盼著父親回來,一看到他們,歡呼著跑過來。
“姐,我幫你去系牛。”
“你不會。”夏清避開了妹妹伸過來的手,“你去提點水,爸爸的腳受傷了,要清洗干凈,我把牛系好了就回來。”
牛屋在后面,夏清從旁邊的巷子里經過。透過窗戶,夏清看到奶家里來了客人,是個她不認識的男人。
她琢磨著這張臉,很快不費事地想起來,這個男人正是她后來的三姑父。
時光太過久遠,如今想起來,夏清已經記不起這時候,還沒和三姑結婚的三姑夫來家里做什么?
二嬸正在屋里罵罵咧咧,“砍頭的,好吃的,就你一個人吃吃吃,怎么沒把你吃死?你那老娘心疼你,跟你老娘去過,滾出去!”
夏清朝屋里瞅了一眼,看到二嬸伸著一雙筷子要夾那盤魚,二叔將魚端起來往懷里一藏,另一只手上端著一盞酒。
“好吃懶做的東西,沒點家教,吃的是你的肉嗎?是誰把你抬進門的?死皮賴臉地要到我屋里來!叫誰滾出去?這是我夏家的屋,要滾,也是你滾!”
劉滿枝嗓門大,嚷嚷起來,滿村的人都聽得見。
夏清癟了癟嘴,快步朝家里走去。
父親坐在椅子上喝水,母親盧秋菊正捧著他的那只傷腳在看,“傷成這樣,虧你還在田里踩,你真是,長一身狗肉嗎?”
看到母親,夏清有點邁不動步子了。
后來,夏清無數次懺悔,她不該誤解母親偏心,不該避開母親的討好和親近,不該因記恨母親而在長大后從不在家過夜,任母親怎么留都不肯松口。
而當初,一天到晚在她耳邊洗腦的人,不是別人,就是隔壁的這些親人們。
“哎呦,又不疼,就傷得駭人。吃飯吧,肚子餓了!”夏崇平看到女兒過來,連忙縮回了腳。
沒有流血了,泥土和砂石把傷口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