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淳邁步走了過去,蹲在了地上,他打開木箱,取出一件袍子換上,用一塊布巾蒙在口鼻之上,又從里面取出一付薄如蟬翼的手套戴上。
他皺眉瞅了瞅那鱷魚肚子里沖出來的一截骸骨,這是一個完整的手掌,連帶著一小截小臂。
五指長短分明,皮肉尚算完整,只是沾滿那鱷魚肚中的污穢之物,腥臭氣味有些難聞,從那拇指所在的方位可以看出來,應該是右手。
“是人骨沒錯。”
他輕嘆一聲,小聲喃語道:“在下楊淳,來看你這苦命之人。”
“一指隔斷陰陽路,碧落黃泉莫強求。”
“這么大的鱷魚哪里來的?怎么又吃的人?以前沒聽說過此類事。”
一個圍在他身邊的獨眼漢子唾沫橫飛。
“獨眼七,你的口水噴到我臉上了!”
蹲在地上看骨頭的他,冷冷地道。
那獨眼漢子有些尷尬,不由得后退了兩步。
楊淳小心翼翼將那鱷魚肚子里沖出來的手,用另一個木匣子裝好了。
又對旁邊的數名屠夫道:“諸位,請將這鱷魚肚子里的東西全部幫我掏出來,送到寧海縣衙去。等公務了了,諸位再掌勺燉湯不遲。”
屠戶們回過神來,燉湯?沒瞧見也還罷了,卻瞧見這鱷魚肚子里有人血人骨頭了,誰還敢燉湯喝下?也不怕做噩夢?
這仵作這腦瓜子怕是有毛病吧?
“這人的手,并非是被鱷魚咬斷后,吞入腹中的,而是被人用利器……初步推斷,是用刀斧之類的利器砍斷之后,然后被鱷魚吞食的。”
“是以,這不是一樁簡單的鱷魚傷人案,而可能是謀殺案。”
楊淳語出驚人,周圍的人都紛紛議論起來。
“你怎么知道,不是鱷魚咬的,而是被人砍斷的呢?”
“就是啊,有冇根據?”
楊淳緊蹙眉頭冷冷地道:“比方說,用牙咬碎骨頭,和屠夫用殺豬刀斬斷骨頭,是截然不同的。以利器砍斷。截面相對來說,整齊一些,在骨頭上會有一字痕跡。”
楊淳說著打開了裝著一截手的木匣子。指著那斷面說道:“而且,這手掌上尚存有肉,從色澤和腐爛程度來看,應該是剛剛被人殺死,然后就喂了鱷魚。”
“呃,鱷魚吃飽了之后,還來不及消化,并被蟒蛇給纏死了。鱷魚臨死前,遭蟒蛇纏繞,它拼命反抗,內外力作用下,體內形成強大氣壓,故剛才腹部處突然爆破,體內之物傾瀉出體外。是以你們方才能夠辨認得出,這是人手。”
楊淳說著,抖了抖袍角上沾的血,冷冷地同那屠夫說道:“你們仔細些再仔細些,工錢自不會少你們的,若是漏掉了一點骨頭渣子,小心打爆你們的頭!”
東山。
這山上皚皚白雪之下覆蓋著一片片墓葬群。據風水先生說,此處為風水之地,適宜下葬。
故寧海縣城出殯下葬之處幾乎全選在了這里。
這里還有個亂葬崗,葬著一些無名的不知來路的人。
東邊天空不知何時出現了一輪紅彤彤的太陽,西邊的天空不知何時已經變成了雨夾雪,淅淅瀝瀝地落下來,一路泥濘。
楊淳騎著一匹小黑馬與一名面色黝黑、膀寬腰圓的彪形大漢并肩而行。那大漢騎著一匹高頭大馬。
后面跟著兩名衙役。
楊淳回頭問一名衙役道:“話放出去了嗎?”
那名衙役道:“已全城放出話去,那屠夫們解剖的巨鱷腹中除了一截斷手和一些殘存的臟器,什么都沒有。那尸身不知道哪去了?有人報訊,東山頂上卻意外發現有不明尸身。”
楊淳轉過頭來,道了聲“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