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青闌隨口道:“你這個人是從來都不失眠的嗎?”
“我要是這么點事就失眠的話,干脆別睡覺了。”元山示意江明也躺下,“睡吧弟弟,不早了,好好休息。”
紀青闌回到房間后,便枯坐在那里,連躺下都不愿意。這里的床有一種賓館特有的消毒味道,給人疏離又動蕩的感覺,她從腳底開始蔓延上不安。還好元山之前買了差不多十塊當地的特色骨屑,說是嘗嘗不同的味道,紀青闌近乎貪婪地吸食著令人放松的東西。她不能聯系以前的朋友,不知道家人怎么樣了,甚至連前一陣子那么溫柔的莫邑都沒有發來消息。夜晚太安靜,她想抓住任何一點虛假的愛來救自己都抓不住。至于千月無,那只像是醉酒后做的夢。
一切都進行得太快,不知道周圍的人是否真實,或許虛偽也變得無關緊要。今天練的那些脈術以后會用到誰的身上呢?明天晚上會發生什么?紀青闌強忍住想飛奔而出的沖動,躺了下來,用深呼吸來讓自己渾身軟綿綿的,可眼淚還是流了出來。
江明那邊也并沒有立即睡著,他背對元山,睜大了眼睛。他的父親向來對他并不算和藹,可謂是不茍言笑。他甚至質疑過自己的父親到底愛不愛自己,直到現在都有懷疑。最后留下了這種摸不清的東西,讓自己去探尋。到底會引向什么地方呢?猲殷族又代表著什么呢?他內心有那么多的問題困擾著他難以入睡,他害怕自己搞砸,對自己的能力感到擔憂。
元山嘆了口氣,他的內心也并不平靜。本來可以是各取所需的合作關系,但現在好像突然帶了兩個橫沖直撞的小孩子。于是轉過身去拍了拍江明的后背,想說什么,最后卻只是握住了江明的手,兩人就這樣睡著了。
第二天照舊被元山早早叫起,江明發現元山在需要起床的時候起得特別利落。早餐過后,三個人圍著桌子坐下來,開始看地圖投影。他們必須熟悉附近的每一個街道,計劃好所有的逃跑路線和能躲藏、利用的地形。看脈宿肯定來不及,下意識的反應只能靠腦子。
紀青闌記東西快,都記下了之后就整個人貼在窗戶上看外面。街上張燈結彩,還有各種小攤販。她叫著:“我要出去我要出去我要出去我要出去……”元山抬手把她拽了回來,說:“白天有什么意思,天黑了出去玩。”
“可是十一點就要過去了!”
“能玩兒到十點……你怎么那么多事兒?”
江明在旁邊嘎嘎直樂,眼睛瞟著窗外。他也想出去,但他不會說。
晚上五點多天就黑了,準備工作也都做得差不多。紀青闌說:“這邊有丹粟堂嗎?我想去祈福。”
丹粟是離盟國和風下國共同信仰的神,每一個丹粟堂里都寫著她的傳說。丹粟本是鎮守大地的神,可六七百年前突然出現邪祟,丹粟奮不顧身地跟邪祟同歸于盡,但是她的靈魂一直保護著大地。她給大家祝福,讓人們擁有脈力。只要跟著丹粟走,就一定能獲得幸福生活。
紀青闌對此不置可否,她從來沒有拜過,但過不了幾天楊宇軒就要參加考試了,自己不再有機會,至少他要有好前程。
離盟國的熔喜節和風下國的榕江日是同一天,只不過各自過節的由頭不同,習俗也不同。有一種叫欒仲的樹,長著血紅色的葉片,在家鄉那邊,人們會用欒仲的樹葉蒸米糕,以此表現對丹粟的懷念。城里會放起煙花,天上地下的色彩都繁多得有些混亂,喝醉的人到處都是,臉色隨著煙花的爆裂而明明暗暗。
榕江日是考試前最后的狂歡,按理說應該跟同學們一起把寫著愿望的牌子掛在宿月街的千年欒樹,祈禱考試順利。但如今顯然是不能了,也不知道那邊對自己到底有怎樣的傳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