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人,活著活著就明白了,這生活啊,就是他媽的一根鞭子,把人抽成了駝騾,只要活著,就得干下去。
蘭花花想著,又看向了爹爹,老蘭頭即當爹又當媽,把她養大成人,多不容易啊!
只見老蘭頭來到屋檐下,看那冰榴子從房檐上垂下來,細細的,長長的,在陽光下泛著晶瑩的光。
太陽一出來,這冰榴兒就朝下滴水,老蘭頭怕濺到身上,隨手拿了一根竹竿,把那冰溜兒敲碎了,砰砰啪啪地落了一地,才坐了下來,又把蒲草攤開來,細細的尋那草絲兒。
這蒲草特別講究,須到夏末秋初,吸收了天地之精華,即將發白的時候采割。
早了不行,太脆,容易折斷,晚了,也不行,太老,韌勁兒不足,容易折斷。采好了蒲草,便放在蔭涼處蔭干。
老蘭頭細心地挑選著,把殘缺不全的扔了出來,蘭花花見了便笑,
“俺爹,現在又不是以前,那么多的坎坎坷坷都過去了,家里還能缺你那一雙雨鞋穿。”
“閨女啊,這日子就像這天氣,誰也不知道明天是雨是雪,我老了,給你們幫不上忙了,能省一個是一個吧。”
老蘭頭說著,拿起蒲草,熟練地打起結來。
草垛兒還在熟睡,馬大慶也起床了,他輕手輕腳的穿著衣服,生怕驚醒了草垛兒。
作為供銷社的小頭頭,他有很多的業余時間,這下雪天,他也懶的去鎮里,反正實行了承包制,他省了很多心思。
馬大慶把一半心思用在了小家上。
五指山的大蔥根白細長,微辣又有甜味,吸引了全國各地的客商。
不過,那時因為沒有公路,種大蔥的只有山腳下才大規模種植,至從山里通了公路,那形形色色的客商像潮水一樣涌進了村子。
山梨,山杏,山核桃,這些不受人待見的山疙瘩,轉眼成了寶貝。
城里人看山里人落后,山里人卻看城里人裝逼。
比如說,喂豬的沙棘秧,刺毛蒿也有人收,說是拿到城里去,一元錢一小盤。
這令村里人幾乎笑掉大牙,這野草山里遍地都是,喂起豬牛驢馬,一筐一筐的,喂不完了,便曬干當柴燒。
豬吃的玩藝,城里人卻掏大價錢買來吃,這不是裝逼是什么?
話雖這么說,但見了山外人,山里人還是笑臉相迎,爭著搶著把這些喂豬的玩藝賣給他們。
山里人知道,進了城里人的肚子,可比進了豬肚子強多了,這樣掙錢又快又多。
蘭花花家沒有果園,也沒有閑功夫去扯那野菜。
她家只有幾棵柿樹,那柿子還不夠老蘭頭走街串巷賣的。
馬大慶是生意人,他看到了大蔥的商機,又聽說山里修公路,便在六月份的時候,轟了二畝地的大蔥。
別的地方叫“種”,而五指山,叫“轟”,這有著本質上的區別。
別的地兒種蔥,把蔥籽灑到地里了事,而五指山,則要復雜的多。
先把蔥籽撒到了地里,待蔥秧長到了小拇指粗細,才用特制的小鍬,挖出了細細的坎兒,把蔥埋了進去。
這蔥啊,埋多深,蔥白就有多深,因此,蔥白要比蔥葉長的多。
旮旯村的土質好,不但有火山灰,還有腐質層,那產出的小蔥,細細長長的,不但惹眼,而且招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