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蘆葦蕩里,鉆出一個人來,佝僂著腰,一邊抖著身上的雪花,一邊跺著腳罵,
“狗日的老天,凍死個人哩。”
“德順叔,咋樣啊?捉了多少?”馬大慶遠遠地喊。
“他娘的,見鬼哩,今兒個啥也沒有。”老德順說著走上了岸,幫蘭花花刨起蔥來。
“天寒地凍的,野物兒都躲在洞里貓冬哩,啷個不餓的要死,就不會鉆出洞來找食吃?”蘭花花說著。
“是呀,說的就是這個理兒,有些人,還不如野物兒呢。
兔子還不吃窩邊草呢?我老漢打了這么多年獵,這山溝里,哪個地兒我沒去過。
不瞞你說,哪兒的草茂盛,哪兒的草,沒被吃過,肯定就有兔子的窩兒。
有些人,就是專吃窩邊草,譬如說大丑。”
蘭花花知道,大丑看到鄉親們“轟”起了蔥,就在村口的大槐樹下,開了個蔥行。
老話說,一方的蛐蟮,專吃一方的泥土。
大丑就是旮旯村的蛐蟮,專吃旮旯村的“泥土,”
別的村他不敢,他怕挨揍。
這蔥啊,雖說比種苞谷掙錢,但確實受罪,真是他媽的的冰火兩重天。
開始種時,正值六七月份,大太陽當頭罩著,曬的人汗流雨下,就連泥土,仿佛也曬出了一股股的糊味兒,熏的人頭昏眼花。
除草,澆水,打藥自不必說,但這十冬臘月的,刨蔥就遭了老罪了。
馬大慶凍的鼻涕溜出來老長,伸不出手,也難怪,像這種天氣,適合手插在袖筒里取暖。
老德順說,“你一個堂堂的城市人,大主任,跑到山溝溝里遭罪哩。”
馬大慶只是笑,蘭花花也笑,蘭花花沒有想到,她想飛出大山,去落到山外的梧桐樹上。
誰知,大山沒有飛出去,卻把山外的馬大慶引到了山旮旯里。
馬大慶刨蔥,蘭花花和老德順用草繩捆著大蔥,到了晌午頂上,已刨了滿滿一板車。
老德順估計了一下,足有三百多斤,他好心地提醒說,
“大丑這人不地道,聽說用的是六兩秤,三娃賣蔥時,在家里稱過,五百多斤蔥,才賣了三百多點。”
這話,好像一塊冰,一下子投到了蘭花花的心窩窩上,冰的蘭花花怔了一下。
“德順叔,今天上俺家去喝兩盅燒酒去,暖和暖和。”馬大慶說。
“不了,我和老蘭頭一起,光著屁股長大,這苞谷燒啊,估計喝的要有一大缸了。”
老德順說著,看到了一只野雞從灌木叢里飛起,“嘎嘎”地叫著落向了河邊。
“噫,上葷菜了。”
老德順說著,連忙朝蘆葦蕩里鉆去,他要去搜夾子去了。
你別說,這官路就是修的好,上面鋪的平平坦坦的,一點凸起也沒有。
馬大慶拉著滿滿一板車大蔥,蘭花花又在后面推著,根本不用使大勁兒,高高興興地朝村頭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