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明天下午講卷子,先發下去,今晚自己訂正,寫在錯題集上。”玉存交代下去,隨后提著公文包出門。
“發那么大火干嘛?今天是值得高興的日子。”老王笑著說道。
“走,上車,跟我回家吃飯。”存哥在車棚和我招手,我跨上他的摩托車,他打火起步。老王騎著電瓶車跟在后面。路上是三五成群的高三生,傍晚天氣明媚,五月的初夏,一切都是那么通透和敞亮。
來到存哥家里,四十平方的公寓,他女人躺在床上如一條蠶。存哥那張別人欠了他兩百萬的死人臉變得溫柔:久等了吧,我回來了。女人不能說話,咿咿呀呀的似乎有很多想表達。
“陪我喝一杯。”存哥從柜子里拿出老村長酒和三個小盅,系著圍裙開始炒菜。我環顧四下,堆滿床頭柜的藥瓶,墻角被拍死爆漿的蟑螂,隔音極差的墻邊傳來鄰居造人的聲音。“我還記得以前題目做不出存哥會動手打人,不知道現在脾氣好點沒?”“沒改,和學生像仇人一樣,如今鯉魚躍龍門這種事越來越少了,寒門難出貴子,不是說老師跟在后面打就能出成績的,這是個社會問題。”老王給我滿上,慢悠悠的說。“我和玉存當了快三十年的老師了,我們這種教育資源怎么和北京上海比,有錢人的孩子能請家教一對一輔導,我們的孩子能嗎?海淀這種教育大區都有專門的研究室研究高考命題走向,我們呢?拿幾年前的卷子給學生做。你看報道了吧,北京好的高中都要求學生有出國交換的經歷,這是考學生還是考家長?尼爾啊,你出國是對的,我和你存哥兩個人眼巴巴看很多好苗子去打工了,他們天資真的就不如北京上海的學生嗎?我看不見得。當老師的,當的心痛啊。”他舉起酒杯一口喝下。
“你存哥腦子缺根筋,我說你何苦和學生搞得像仇人一樣,大家都怕你。他說我兇一點,學生怕我就會多聽我一點,多做一道題,高考勝算多一點。這不是可笑嗎,三縣城鎮的目的是什么?就是給大城市輸送勞動力的。要是北京和我們這里教育資源平等,怕不是皇城根里都不是老北京人了。國家不傻,他們自然要保證有讀書就要有做工的。但存哥傻啊,他總希望教出第二個復旦大學的來,希望改變這群農村孩子的命運,太理想了!”老王說的嘴角冒白沫,字里行間義憤填膺,我感嘆文人至死還是文人,有風骨!
聽著老王的話下酒,一杯酒吞下肚,像刀子在燒。“天生萬物以養人,殺殺殺殺殺殺殺。”老王還沒喝就醉了。存哥端著熱炒上桌,拍了拍老王:“你說今天是個值得高興的日子,說點別的,比如聊聊狎妓。”
以前我們有夢,老王想把文學的浪漫交給孩子,讓他們知道文學不僅僅是用來做題的,存哥想培養一群考上重點大學的人才,讓他們真正從黃土地爬出來,而我在他們的帶領下醒來,剛領悟到人生的無限,自己的命途伸手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