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陰陽怪氣:“你是我的大夫,我身子好不好得由你來說,你倒是省事,反過來問我。”
程昭被他的話一噎,喉頭哽住,面色便帶上兩三分不悅,說話也帶了火藥味:“我醫術不精,你若是不滿意,大可以換一位大夫。”
宋闌半蹲下身,月白色裙裾拂過,帶著清苦的藥香,他神色不善,抬手捏住了她的下頜:“程昭,你是要蹬鼻子上臉?”
他將力道控制得很好,微痛又緊,程昭掙脫不開。
被迫使著,對上他的視線。
往日的宋闌慵懶,今日的他不知是發什么瘋,眼底深沉,晦暗不明,像是一汪無垠深海,其中隱藏著凜冽殺意。
“你做什么?”程昭從牙關里擠出幾個字,身子難以抑制地顫抖起來。
“我要你治,是你的榮幸,別拿一副伶牙俐齒來噎我,高興的時候我忍一忍,不高興的時候,我就扭斷你的脖子。”
程昭閉緊了嘴,她大意了,她輕敵了。
久病之人多多少少都有病,宋闌更是。
程昭是個能伸能屈的性子,當下便道:“宋二公子,我知道錯了,以后不會了。”
宋闌滿意地放開手。
她眼眶發紅,卻沒有淚意落下,心里升起無邊恐懼,對有些人可以講道理,譬如宋煜,對有些人可以玩心機,譬如許府諸人,而對宋闌,她不知道怎么辦。
高興時可以幼稚到跟人搶秋千,不高興時會捏著她的下頜威脅說要扭斷脖子。
陰晴不定,是他的本色。
程昭咬唇讓自己從恐懼中回神,試探著道:“宋二公子,那我,幫你把脈看看情況?”
她的模樣小心翼翼,像是卑躬屈膝的奴才,宋闌仍不滿意,他蹙了蹙眉,把程昭嚇得一顫,像極了受驚的兔子,他覺得無趣,起身走了。
等到宋闌走遠了,程昭才摸著自己的下頜,仍帶著清苦的藥香,其中多了恐懼的烙印。
下午的時候,宋闌沒再上課,也沒回宋府,去了聽竹院對面的酒樓,他喝著酒,神態極冷,墨泉在一邊勸道:“主子,您的身子不能喝酒的。”
宋闌懶得斜睨他,自顧自繼續喝,眸光穿過窗戶落進聽竹院內。
聽竹院原先是一處很雅致的院落,這時候再看,總覺得少了什么東西。
除了房屋和一叢翠竹,院子里干凈又空蕩,墻角的秋千沒了,木架子也拆去了,搖椅也撤走了,只有程昭的那位嬤嬤在檐下繡帕子。
宋闌又猛灌了兩口北疆的燒刀子,綿州的酒格外柔和,總帶著一股子甜香,不像北方的酒,入口燒嗓子,從口腔一直辣到天靈蓋。
“墨泉,先前在京城,凡是我露面的地方,總有女子前呼后擁,可如今在綿州,女子前呼后擁的,是三弟。”
墨泉疑惑:“主子,你不是最煩那些嗎?在綿州這樣清凈,算是好事吧?”
“主子問什么,你就答什么。”
墨泉重新組織語言:“大約是京城的女子喜歡模樣俊秀的,綿州的女子喜歡身強體壯的,主子不必擔心,日后我們回了京城,照舊前呼后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