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眼便看到程昭立在檐下,垂著眼不知在想些什么,她的身影很落寞,肩膀頹得仿佛沒有絲毫力氣。
一個那樣溫暖明亮的人,短短一夜的時間就黯淡下去。
“程昭。”他叫了一聲,緩緩朝著程昭的方向靠近。
聽見他的聲音,程昭總算有了幾分神采,小跑兩步沖他跑過去,兩人在綠油油的薔薇叢里相遇,一個神色疲憊,一個神情頹廢。
“沒受傷吧?不是說他們都中了迷藥昏睡嗎?怎么回來得這樣晚?”
“他們自然是很好捉,不過明達很謹慎,躲了起來,翻遍了整個金龍寺才把他捉出來。”
見他無事,程昭稍稍放心,咬牙道:“宋闌,我求你,一定要從他們嘴里問出來,究竟圖什么?又是誰指使?”
先是射箭突襲,分明是下了殺手的,后來在畫舫上又捉他們幾個做活口,究竟是什么目的,圖些什么?
她恨極了這些人,也恨極了自己。
這所有的一切加起來,才導致了如今書意的境況。
意識到她情緒不對,宋闌抬手,想摸摸她的頭安撫一下,伸出手之后又后悔,只能指了指她的頭頂:“你的發髻有些亂了。”
程昭敷衍地扒拉了下自己的發髻,依舊興致缺缺。
她的低落太明顯,宋闌問道:“你這是怎么了?”
“沒什么,只是書意病得嚴重,有些自責。”
“不必自責,誰都不知道會發生什么事,你提議藏在船底雖然艱難了些,不過做得很對,若是他們再殘忍些,你和黃書意不一定有命在。”
“終歸有我的責任。”
“程昭,我們沒有未卜先知的能力,你須得知道,發生這種事,怪的不是你,而是那些殺手,他們卑鄙殘忍,你做的一切,都很正確。”
程昭咬唇,顯然還是難過的。
宋闌神情發苦:“若論責任,責任該在我,若不過我的生辰就好了。”
“怎么可以這樣!”她眼底燃起小小的火焰,“生辰是為了紀念你出生的那一日,是這世上最好的日子,這事跟你半點關系都沒有。”
你出生的那一日,是這世上最好的日子。
從沒人這樣對他說過,因為他的出生是一場羞恥的意外,是不能被任何人知曉的丑事,母親常常指著他辱罵,喊的是“賤種”。
賤種,賤種又何妨?賤種照樣可以攪弄風云!
“你是福澤深厚的人,這事,要怪只能怪那些壞人,絕怪不到你頭上的。”她的手捏成小小的拳頭,用話語守衛著十一月十一這個日子。
宋闌眼底盈出細碎的光,他是很感激程昭的,來綿州這大半年,她帶給他的溫暖和尊重比前半生都要多得多。
“你說的有道理,所以——”他終歸還是沒忍住,摸了摸她圓鼓鼓的發髻,“這事責任也不在你,程昭,你今后該活得坦蕩而自在,記得嗎?”
所以,他說了這么多,都是為了安慰自己,明白了他的苦心,程昭便勇敢對上他的視線:“我記住了,宋闌,多謝你的開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