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蟄小心翼翼地幫她脫了衣裳,擦了身子,蓋好被子。
夜色更濃了些,側門以外,河水在燈籠映照下,波光粼粼,水上架起的獨木橋已然換成了小石橋,此刻,正有人立在小橋上。
男人的身形比十一月時更瘦了些,這樣冷的冬日,他手里的折扇晃個不停,不知熱的究竟是身體,還是那顆心。
他猶豫了片刻,還是飛入了聽竹院。
院中干凈雅致,并不荒蕪,秋千上又加了很多東西,亂七八糟的流蘇和香囊,還有干花編織的花繩,秋千的軟墊上頭繡了青松長柏,針腳仍是拙劣的。
不必說,這肯定是程昭的手藝。
他忍不住一笑,隨后坐在秋千上,目光卻始終落在她房間的窗子上。
不知過了多久,他仍是沒忍住,進了程昭的屋子。
屋里彌散著濃濃的藥香,聞之便覺精神一振。
他看著床上熟睡的人,忽而想起剛剛在屋頂時看到的畫面,一男一女,兩人的身形相接,那是一個親吻。
原來,他走了一個半月,兩人已經這樣親密。
他的笑意略略收斂,正打算走的時候,聽見她咕噥了一句:“兔子。”
兔子?
是他送的那只嗎?
床上的人翻了個身,朝向里側,又念了一句:“吃掉!”
……
宋闌無語極了。
睡夢里,她居然想的是吃兔子。
罷了,吃就吃了吧,反正也沒什么可做念想的。
他神情黯淡下來,正欲往外走,又聽她念了一句:“宋闌。”
他差點兒以為是自己聽錯了,又怕她是醒了,發現自己在閨房里,一時間竟然不太敢回頭看她。
等了很久,沒聽見什么響動,他慢慢回頭看過去,發現她在哭。
眼淚順著皮膚落進了枕頭里。
“淺薄。”
關于淺薄這個詞語,是宋闌臨走之前最大的體會。
宋家需要一大筆銀子,這才承認了跟程昭的婚事,所有人都想好了,把程昭娶進宋家,當個擺件兒養著。
宋闌的想法則更狠毒一些,讓人悄無聲息地病死,宋煜可以續弦,找有力的岳家做靠山。
可宋煜是個死腦筋,他以為有了婚約就該好好對待,相親相愛,情深意長。
現在看來,倒是宋闌淺薄了。
程昭這樣的人,該有世上最好的姻緣。
宋闌沒再停留,出了屋子,飛身而出。
這一次,他是真真正正要回京城久安了。
他騎了快馬,很快出了城,鄭爐鄭鼎在城外接應,主仆三人一路迎著冷風,越走越快。
隔天一早,程昭醒來之后只覺得頭疼,疼得仿佛要炸開。
嬤嬤早備了醒酒湯,濃濃的一碗端進來:“快些喝了,等下要跟宋公子去街上逛呢。”
宋煜說京城那邊,初一這一日要出門和至交好友喝酒吃飯,女子則要買些新衣裳首飾,一年都能富貴美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