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冷,姜菀被窩里塞了好幾個湯婆婆。
她把其中一個暖婆婆推到裴檀之懷里,“你抱著,抱一會兒就暖和了。”
裴檀之穩穩抱住,眸子在夜黑里也能看清少女面上的表情。
一張溫柔清艷的面龐,偏有些兇兇的。
裴檀之看著想笑,但又怕笑出聲又要吃少女一拳。他把湯婆婆貼著面,擋著唇梢的弧,身子不由自主蜷縮起來,去感受身側的溫度。
姜菀沒察覺他有什么異常,就覺得他這是冷太久了些,心里不大舒服。
她問,“暖和了么?”
裴檀之含糊“嗯”了聲,也沒給個確信。
“你怎么就暖臉啊?”姜菀看他把湯婆婆當成枕頭,納悶了會兒,干脆又踢了個湯婆婆給他,“這個暖暖身子。”
說著,姜菀還把那湯婆婆抓在手中,又往裴檀之懷里塞進去。
總共就那么幾個,裴檀之怕她冷,伸了只手去擋。他的大掌和姜菀遞來的小手碰在一起...
姜菀本不覺得冷,倏然手上摸到一個冰疙瘩一樣的東西,她哆嗦了一下,才意識到那是裴檀之的手。
他手冷得不像話。
差點兒凍疼她。
“裴檀之。”姜菀拽了下他衣角,聲柔柔的,還有些羞。
裴檀之還是沉聲應著,眼風都沒從跟前那張小臉上挪開過。
“你湊過來一些...”
“我身上冷。”
“可我身上燙啊!”姜菀張了手臂,“過來。”
裴檀之總算動了。
他不是一下子就撲過去把少女擁在懷里,而是小心翼翼地,緩緩靠近過去...
真等把人抱在懷里之后,裴檀之才知道她剛才說的是真的。她身上燙的不行,跟個燒著火的日頭一樣,快將他熱化了。
那灼痛皮膚的溫度,讓他殘缺的靈魂有了歸宿,可也讓他更沉默起來。
他是多么骯臟卑鄙的一個人,光是他的手,就沾著數不清的人命。
在想想她...
跟殿外的花一般好看,燦陽明艷,至若春和。
覬覦占有,他配么?
你瞧。
陰曹地府,何時有過明光啊。
裴檀之后牙咬了舌根子,抱在那腰間的手,一退再退...
姜菀以為他是擔心他身上體寒,怕把寒氣渡給自己。
其實不是他體寒,是衣袍上染了風霜,一時半會兒暖不熱。
“要不...”姜菀猶豫了會兒,還是把嘴邊的話給說了,“你把衣裳脫了,只穿著褻衣?”
這般,暖起來會快一些。
脫衣裳?
聽到這三字,裴檀之才恍然意識到,自己是同尋常男人不一樣的。
他是閹人。
是個真閹人,不是假的。
肆意妄為的日子過多了,他都快把自己當成個沒有殘缺的人了。
他本就不配。
如今想想,似乎是更不配了...
姜菀總算發現裴檀之有些不對勁兒了。他早已松開自己腰間的手,而是讓雙臂緊緊抱著他自己,身子也蜷縮成了一團兒,跟個沒家的孩童一樣。
裴檀之倏然想起一個詞兒來,用來形容現在的自己,再合適不過。
萬念俱灰。
他苦笑戲謔一聲,猛地從榻上坐起來。不顧披上棉氅了,像是逃竄般從殿內推門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