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不問詫異地看向她,沉默,猶豫,思索。
按道理,他該拒絕沈棠落的,因為他無法確定她和自家尊上究竟是什么關系,何況,心魂盞還是在她手里被毀了的。
可不知為何,此刻聽著她堅定的話,心底卻是無端生出了一股沖動,覺得她是值得信任的,她是真心實意想要救自家尊上。
否則,她也就不會多此一舉,把尊上的身體帶回九王府了。
何況,若她真有什么不好的圖謀,尊上也不會由著她跟到這里來。
燕不問在嘗試說服自己。
“沈少主,你和我家尊上非親非故,萍水相逢,為何兩次相見,都一定要接近尊上呢?”燕不問想了一會,不懼沈棠落極具壓迫的氣場,終是問出了困擾他許久的問題。
沈棠落冷眉微蹙,似乎沒想到他會突然這么問,倒也看得出來,燕不問這是被她說動了。
她沒有回答,猛地一揚左手,撤掉了阻攔影衛的屏障,冷冷掃了他一眼,吩咐道:“去打盆溫水,多準備點繃帶和干凈的帕子,送過來。”
影衛在暗處見過沈棠落,卻不知曉她的身份,他不敢動,有些為難地看向了燕不問。
“照沈少主說的做。”
“是。”影衛聽了命令,退了出去,燕不問則再次把君云肆配好的靈藥遞向沈棠落。
“這是尊上交代過的,沈少主還是收下吧。”
沈棠落唇瓣緊抿著,垂眸看向燕不問手中的藥瓶,這次倒沒有拒絕。
她小臉冷徹依舊,什么也沒說,伸手接下后,連同心魂盞碎片一起給收了起來。
燕不問愈發覺得自己看不透沈棠落了,除了能看到她眼角泛著一抹紅,其余什么情緒都被她隱藏得極深。
她到底是什么意思呢?若說她在擔心自家尊上,怎么也該有點悲傷的樣子啊。
燕不問握緊了雙拳,深吸了一口氣,在心里一遍遍告訴自己要冷靜,很認真地提醒著沈棠落。
“沈少主,屬下以為,當務之急是找回尊上的神魂,讓尊上快點醒過來,你一再耽擱,到底想做什么?”
沈棠落抬眸看了他一眼,卻還是緘默,徑自繞過斜垂的紗幔,走向屏風后的衣柜,找了件面料舒適的紅色衣袍。
這時,影衛把沈棠落要的東西都送了進來,“老大,水和東西都準備好了。”
沈棠落把君云肆的衣袍丟給了燕不問,大步走向影衛,親自把東西接了過來,示意他退下。
旋即,她回到床榻邊,把水盆安放好,利落地拿起一塊錦白的帕子濕了水,擰干,挨著床沿坐下,“他身上太多傷口需要處理,你過來幫我。”
燕不問頓時把還沒說完的話咽了回去,急急上前去幫忙。
沈棠落哪怕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可當上衣褪去,看到君云肆千瘡百孔的身體時,還是忍不住心顫,紅了眼眶。
整個過程,兩人都靜默無聲,有條不紊地配合著給君云肆擦拭身體,清洗傷口。
君云肆的情況實在不宜驚動外人,所以也無法去宮里請御醫。
沈棠落當機立斷,把君云肆昨日給她涂抹膝蓋的剩下的靈藥用在了他的傷口上,以防止傷口潰爛。
處理好君云肆身上的傷以后,沈棠落坐在殿中盯著心魂盞碎片發愣,看似什么都沒想,卻真的在短短一瞬,想了很多。
不知為何,想著想著,腦海里回響的卻都是君云肆最后唇齒抵在她脖頸間說的話。
你若活著,即我永生。
這一世,君云肆分明才和自己相識不久,相處不多,他是怎么心甘情愿就為了她舍棄了自己的命呢?
燕不問走了過來,猶豫了片刻,說道:“沈少主,你還沒回答屬下剛剛的問題。”
沈棠落早就察覺到他過來了,并沒有抬頭,而是從腰際摘下了一個銀絲海棠的繡紋荷包,把心魂盞碎片小心翼翼地裝了進去,然后站了起來。
就在燕不問以為沈棠落還會一直沉默下去的時候,清冷的聲音在寂靜中響了起來。
“君云肆他欠了我一個承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