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雨下得又大又急,讓人措手不及。暗沉沉的天色分不清白天黑晝,空氣濕熱又沉悶,令人坐立難安。
“這個鬼天氣,雨說下就下,氣死了!渾身都濕透了。”這個時間顧簡漫剛好要接小孩放學,剛到半路就下起了大雨,被淋了個落湯雞。
陸禹誠隱隱聽見走廊處傳來顧簡漫的聲音,莫名的皺了皺眉,動了動靠在沙發上的身子,用力吸了幾口手里的香煙。
顧簡漫咔咔扭動鑰匙,隨著開門聲,她的聲音分貝又大了些“小聰,先去沖一下,別著涼了,我去給你找衣服。”
見兒子還在磨磨蹭蹭,她又尖銳著嗓子大吼了幾聲“快點!快點!聽到沒有!”
而陸禹誠仍舊沉坐著默不出聲,只是聚攏的眉頭褶皺更深了些。
陸小聰在顧簡漫的催促聲中進了浴室,腳下的拖鞋使著勁的踩在木質地板上,發出一串響亮的嗒嗒聲,以抗議自己的不滿。
“每次都是這副鬼樣子,就不會聽話一點的嗎,啊!”顧簡漫稍稍平復了下心情趕緊去陽臺收衣服,只是嘴里依舊碎碎念個沒完“也不知道衣服打濕了沒有,出門的時候窗戶也沒關,估計雨水都飄進屋來了。”
路過陽臺時,她被沙發上的人影嚇了一跳,定睛一看竟是陸禹誠不聲不響地坐著抽煙。
她的心情就像燃旺的火苗瞬間被蓋上一層層的黑布焐熄了,滾熱的溫度把布匹熏焦得黑煙四起。
“神經病嗎!一聲不響的坐在屋里,也不開燈。每天不回家就算了,一回來就裝神弄鬼的嚇人……”顧簡漫邊罵著邊去陽臺收衣服。
陸禹誠看也沒看她一眼,仿佛連給她個表情都是多余的,只是鎖緊眉峰募然起身,甩掉手里的殘煙,用力踩了一腳,闊步而去,迎著漫天的急風驟雨出了門。
風帶著他關門的動作勁力一甩,發出震響,連地面都顫動的抖了幾抖。
顧簡漫頓了下手里的動作,朝著門的方向破口大罵了起來:“死出去就別回來了,干脆就死在外面算了!”
她收好衣服,把兒子要穿的放在浴室門口的凳子上,抱著自己的進了房間,房門關上那一刻,她再也忍不住嗚嗚的低聲哭了起來。
結婚十年,她不知道怎么就把日子過成了這樣,也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他們變成了現在這樣子。
晚上,她隨便煮了點面,囑咐兒子吃完趕緊做作業。
自己一點也沒吃就回了房間,躺在床上,側著身子,看向窗外。
天還是昏昏暗暗的,也不知道是天黑了還是烏云還沒有散去,只是雨還在一個勁的打在玻璃窗上,啪啪作響。
她不知道此時的陸禹誠是回店里了還是去了別的哪里。
呵!管他呢,他可以去的地方多了去了,瀟灑著呢!
哪還用得著自己自作多情呢!
她坐起身拉高枕頭倚著床頭半靠著,瞇著眼盯向窗口的一團黑出神。
她想起了和陸禹誠剛認識那會,也是下著這么大的雨,他騎著臺破舊的小綿羊不管不顧的跑了足足四公里地,接她下班。
她本可以叫個的士的,卻也愣愣的坐上了他的車,跟著一路淋雨回去。
為了這個傻傻愣愣又不善言辭的男人,她拒絕了那些年輕有為又家室良好的追求者。
那時的她想啊,這個憨厚老實的男人一定會對她好一輩子的。
她彎唇嗤的笑出了聲。
那時候的自己真是被豬油蒙了心呢,以為遇到了自己可以托付一生的良人。
那時她才二十六,如今三十六,足足十年。
時間真是一把無情刀,一點一點的刮開現實和真象,露出森森白骨的猙獰和丑陋。
十年!
這十年他們都干什么了?
父母都不愿她嫁給他這個窮小子,怕她吃苦,可她不聽啊。
那時的她天真的以為,吃苦怕什么,有情飲水飽。
那時的她哪里想得到,從一個城市流浪到另一個城市,居無定所,顛肺流離的凄楚。
那時的她又哪里知道,吃了上頓愁下頓,口袋里掏不出一個子的生活有多艱辛。
甚至她剛剛生下孩子,就要將嗷嗷待哺的兒子交給老家的婆婆養,忍受骨肉分離的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