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維珍在醫院工作多年,也可以說是見多了人間百態,尤其是手術室門口從來都是人性最復雜的地方,有人盼人活,有人盼人死……
但此刻看著眼前這個年輕男人臉上的神情,周維珍還是覺得有些于心不忍。
這是一種怎么樣的表情啊。
雙手緊緊握著床桿,像是握著最后的救命稻草,手背因為用力而青筋凸起。
嘴唇沒有什么血色,抿得緊緊的。雙目通紅,都不能說是血絲密布了,簡直就像是被血染過了一樣。
他像是聽不見周維珍的話,眼睛里似乎也看不到任何人。
他就看著病床上的蘇鹿。
一直看著,像是要將她刻進靈魂里,但其實他早就已經把她刻進靈魂里了。
他一直看著,像是沒有任何人能讓他的目光挪開分毫似的。
病床上的蘇鹿,面色如紙,失血讓她面無血色,盡管得到了輸血,臉色也不是那么快能恢復過來的。
身上接了好些便攜式的儀器,各種管子啊線的,還有跟管子,應該是引流管之類的,里頭還有暗紅色的血在緩緩往外流。
看起來,就特別觸目驚心,看起來就讓人覺得特別疼痛。
她的呼吸很輕,如果不是盯著她胸膛細微的起伏,就幾乎要看不見似的。
薄景深能聽到自己心在滴血的聲音。能聽到一把鈍刀子,緩緩切入了自己的心臟,然后不急不緩的來回磨的聲音。
血肉模糊,鮮血淋漓的聲音。
周維珍比較好講話,但旁邊的護士就沒那么通融,見薄景深抓著床桿不撒手,就說道,“先生,請放手,不要影響我們的工作。您要是不配合,我們要叫保安過來了。”
景若在旁邊,趕緊挽住薄景深的手臂,小聲勸道,“哥,別耽誤別人工作吧。”
她這話,薄景深宛如沒聽到一樣。
景肅感覺得的確沒錯,薄景深似乎的確回到了幾年前時那個狀態,像是什么都聽不見看不見了。
景若見自己這話勸不住薄景深,她忖了忖,就說道,“她才剛剛做完手術,正是最虛弱的時候。病房里的各項設施都更好些,繼續在這里耽誤時間,怕是不太合適。”
聽到這話,薄景深的眼珠子才動了動,眼神里才有了些許波動。
他抬眸看向周維珍,像是現在才意識到旁人的存在。
在這之前,他的世界一片荒蕪,仿佛所有人都不存在了。
薄景深看向周維珍,“她還好嗎?”
周維珍也不知道怎么的,會對這個年輕人這么不忍,自己也沒少見過人間百態,也沒少見過各種各樣的家屬。
但是眼前這個,格外讓她不忍。
于是她雖然沒說話,但是點了點頭。
然后周維珍清楚看到他那雙宛如染血般通紅的眸子里,原本沉寂一片,像是死掉的星星,沒有光,黑沉沉的。
在看到周維珍輕微地點頭動作之后,這顆死掉的星星,垂死掙扎般的微微閃爍了一下,有了些許光芒。
他聲音很啞,啞得近乎只剩下氣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