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景深沒說話,但其實,他的確以為蘇鹿恨他。
或者說,他希望蘇鹿恨他,蘇鹿如果恨他,懲罰他,他雖然也難受,但不會被自責愧疚折磨得那么難受。如果蘇鹿不恨他,他心里的那些愧疚又要如何排解呢?
蘇鹿深吸了一口氣,“你以為我恨你,你以為我看到你待在那樣的地方,看到你過得不好,我就會覺得開心,就會沾沾自喜,就會覺得老天有眼吶,這個男人傷害了我,就遭到了這樣的報應,真是舉頭三尺有神明……”
她仿佛精準地猜到了薄景深的每一個以為。
薄景深張了張嘴,沒能說出話來,但的確,他心里曾經這樣以為。
蘇鹿搖了搖頭,“我從來就不恨你,我不會因為你過得不好而開心,也不會因為你過得不好而難過。你以為你當初放棄的傷害的是我嗎?當然,你當初也的確放棄了我,毋庸置疑的,你也的的確確傷害到了我。但我從沒有因此恨你。”
蘇鹿看著他,“比起說你放棄了我。不如說,你是放棄了你自己,你放棄了我們的感情,流放了你自己,你放棄了自己能夠幸福的機會。”
她太精準,太犀利,每一句話都像是一記尖刀,穩準快地扎在他經年的傷口上,將那些粉飾太平的表象粉碎。露出內里猙獰的顏色來。
他放棄的,一直就是他自己。
他明明知道的,知道只要留在蘇鹿的身邊,他可以多幸福,他能有多快樂。
那些光是想想都能笑起來的快樂。
他統統放棄了。
蘇鹿說,“我不恨你,薄景深,我可憐你。”
薄景深想要彎一彎嘴角,但是做不到,太疼了。
“我永遠不會因為你的悲慘而感到開心,也不會因為你的快樂而感到難過。因為我不恨你。我只是,不在乎了。”
蘇鹿覺得,自己把想說的很多,在這樣的契機之下,全都說了。
原本不打算,也不應該和他說這么多的。
但既然開了頭,不如就都說了吧。
“我之所以去看你,只是因為,我有些心疼我自己,我想看看,我付出的那些青春也沒能有所回應的男人,現在怎樣了。我在想,我該不該,又該如何,讓我的兒子知道自己的父親……”
是個罪犯?
這話蘇鹿因為從趙瑩那里知道了關于薄景深當初事情的內情之后,這話沒那么容易能出口。
于是蘇鹿話戛然而止在這里,沒有繼續說下去。
而里頭已經傳來了趿拉趿拉的腳步聲,一聽就是孩子的小碎步,啪嗒啪嗒的。
蘇鹿什么都不打算再多說了。
趙小樂快快走了出來,“帽子!”
他頭上戴著那頂帽子,手里還抱著兩瓶冰飲料,“爸爸!你喝這個!這兩個都好喝,蘇小鹿不讓我多喝,你是大人了你可以多喝,你喝喝看,真的特別好喝!”
蘇鹿什么都沒再說,轉身進玄關換鞋去了。
趙小樂眨了眨眼睛,走出來,將飲料塞到薄景深手里,又輕輕拉了拉他,聲音小小的,“你要不要進來坐一坐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