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便是我與劉知兒的唯一一次身體接觸。
事情已經過去了二十多年,這段記憶已經從最初的,每隔幾周便在半夢半醒的腦海中回訪一次的頻率,再往后便是幾個月一次,如今早已經降低到了我已經有好多年不曾想起的頻率。
我曾經在在日復一日的工作中,不斷的徘徊嘆息,為了些本應當為美好生活服務的金錢,而得之喜,失之悲。也曾經一度陷在失敗的婚姻泥沼中,愈陷愈深。現如今我卻放棄了這一切,抑或說是被一切所拋棄,半租半工住在某二三線城市的小餐館里,決定利用著非必要勞動以外的閑散時間,準備寫下些無關痛癢的文字,如果能夠以此聊以改善下生活,買些更好的盤香,想必也是極好的。
這是間主要經營著各式面條的快餐店,老板是我的老朋友——地主,我曾經以技術入股的形式,擁有過這家快餐店前身的快餐店里三分之一股份,這是因為前身快餐店開業的時候,我提供了全套的烹飪技術和絕密配方,以及幫我的這位朋友設計了餐館格局,甚至還曾經通過自己的私人關系,幫助他盡快的拿到了所需要的各種證件,以及利用社會資源幫助他做好了最初的炒店,再拿到幾次分紅后,我越發對不勞而獲的分紅感到厭倦和羞愧,也可能在事業巔峰期實在看不上這些小錢,便要強行索要一箱子6瓶茅臺作為退股的補償。結果這哥們送來了一箱子陳年12瓶茅臺。那一晚,一頓油膩到不行的北京烤鴨幫我倆送走了其中的三瓶,然后我們坐在臺階上連吼帶罵的抒發了一晚對社會的不公以后,這件事情就算是翻了篇。
我目前的居所在這家餐館的三樓,或者說是閣樓,這原本是個雜物間,在我離婚凈身出戶以后,想來實在無人可以投靠,又不愿意真的露宿街頭,只能找到地主。當我來到這里表明想要暫時落腳意愿的時候,地主愣了一下,不自信的問道:“你也離了?”
我便答了聲:“嗯,沒處去了,只能來投奔你了。”
“我這也沒處住了,我給你租個房子吧。”
“沒必要,你也不容易,給我在你的員工宿舍找個角落住下就行。”
“員工宿舍早就沒了,我的屋就是以前的員工宿舍,實在是住不開,你跟我上來看看。”
地主一個人住在餐館二樓的一個房間里,房間不大,里面只能放下一張雙人床,最多再加個寫字臺的樣子,卻被地主放了一張60公分的小床,以及一個碩大顯示器和五臺主機。
我苦笑一聲,吐槽道:“你還真是要和游戲過一輩子呢。”
地主漏出略微尷尬的微笑,說道:“我還是給你租個房子吧。放心吧,租個小房子還是租的起的。”
我搖了搖頭,指了指他房間旁邊的樓梯問道,那上面現在做什么呢。
地主說道:“現在是個雜物間。”
“帶我上去看看。”
“好。”
兩個人爬上有些陡峭的樓梯,打開門,一股熱浪伴著似有似無的霉味從房間里飄出來。他在黑暗中摸索了幾下,然后燈就亮了,因為是夏天的緣故,房間里非常熱,他尷尬的笑了笑,說道:“這閣樓冬冷夏熱的。”
我強忍著這有些潮濕的熱氣,走進房間,發現房間中間的位置有個散發著白光的燈泡,強烈的光線照在剛剛適應室內環境的眼睛上有些生疼,瞇著眼睛逐漸適應了這燈泡的光線。這是個半閣樓,房頂的高度從房間一半的位置開始急速下降,到邊緣上僅有一米二三的樣子。房間不算小,只有兩排貨架分別靠在左右墻上,上面放滿了亂七八糟的東西,東西上面布滿了灰塵,僅有對外界交流的兩扇小窗,已經被木板或者是紙板蓋死的嚴嚴實實。
我從地主身旁超過去,指著那兩扇小窗,問道:“窗子能打開嗎?怎么都堵住了。”
地主點點頭,說道:“能行。這是個倉庫,怕曬壞東西。”
“是啊,陽光總是能湮沒一切,讓它們失去顏色。”我自顧自的說道。
地主沒接話,實際上,每當我說這些酸話的時候,他總是嗤之以鼻的。他走過來,一伸手,把一個窗子上堵住的東西拽在一邊,灰塵隨之彌漫在空氣中,引起他一連串的猛烈咳嗽。
我則待在原地,靜靜的看著陽光在一瞬間透過滿是灰塵的窗子,照耀在水泥地板上,映出灰黑色的光華,紛飛的灰塵在陽光五顏六色線束里跳著舞,像是微小的、飛舞的精靈。我一動不動的看著,指著這微小宇宙里的景色,嘆道:“這像不像是哥特教堂里的玻璃窗。”
地主則繼續咳嗽著,只是咳嗽的聲音逐漸變小,只是看著我的眼神里,滿滿都像是看著一個神經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