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片乃是劉平和一個女人的合影,兩人肩膀挨著肩膀,腦袋碰著腦袋,笑瞇瞇的別提多么甜蜜了!賽維明知道自己和劉平之間既無表白,也無承諾,根本就是沒有關系;可是心頭翻出一股子酸醋,她簡直要暴怒了。
暴怒歸暴怒,暴怒在心里,還沒有波及到神情。把照片向劉平一遞,她開口問道:“你不是一直做和尚嗎?怎么還和年輕女人一起照相?”
劉平掃了相片一眼,仿佛是被她問怔了,遲疑著沒有回答。賽維在心中冷笑一聲,故意追問:“照片上的人,是你吧?”
劉平緩緩的一點頭,聲音猶猶豫豫拖得很長:“是我……的……爹!”
賽維大吃一驚:“啊?”
然后她低頭再仔細看照片,心里登時透了光明————照片已經舊到泛黃,周圍也都磨出了毛邊,要看歷史,至少也得有二十年了。
不由自主的翹一起嘴角,她笑著收回了照片,饒有興致的細看:“哈!你和令尊也太相像了,簡直就是一個人嘛!旁邊的女士,一定就是令堂了,對不對?”
劉平繼續用報紙包一皮裹鐵針,同時點了點頭:“嗯。”
賽維方才忽然極憤慨,此刻又忽然極歡喜,捏著照片看個不夠:“劉平,令堂年輕的時候很美呢,可是你一點兒也不像她!”
劉平低頭把裹好的鐵針放進帆布袋里:“嗯。”
賽維笑著看照片,照片上的女人穿著大鑲大滾的老式衣裳,沒型沒款的,全靠一張面孔顯露姿色,臉是豐潤的蘋果臉,笑得歡天喜地,倒是過去照片里少見的神情。在賽維的印象中,父母年輕的時代真是太久遠了,家中存有的舊照片里,人物統一都是木訥呆板的神情,大概是因為當時難得照相,太過緊張。
舊照片不是很清楚,賽維看一眼照片,再看一眼劉平,看得心花怒放。原來只是虛驚一場,真真嚇死她了。
八姨太進了醫院的冷凍柜,也不知道是算死算活。照理來講,連她的親生兒子都確定了她的身份,似乎也就沒有什么疑問;可她畢竟死得怪異,又沒了腦袋,馬俊杰的辨認是否是百分之百的可靠,便藏了一個隱隱約約的問號。賽維通過了馬老爺的秘書,想要聯系到遠在日本的父親,可是幾封急電發出去,只得來一封內容漠然的回信,仿佛馬老爺正在日本忙大事,公務纏身,已經顧不上幾個姨太太的死活了。
老爺對于姨太太,都是不講感情;家里除了馬俊杰,旁人自然是更不動心。轉眼間又過了風平一浪一靜的十幾天,這天早上勝伊起了床,一眼看到站在地上的劉平,登時氣得叫了一聲:“誰讓你把頭發剃了?”
劉平站在床前,脖子上搭著一條白毛巾,頭上臉上全都熱氣騰騰的,青白頭皮被剃刀刮得光一溜一溜。扭頭對著勝伊一笑,他拽了毛巾滿頭滿臉的擦水珠子:“剃了舒服。”
勝伊如今和他住在臥室對面的西廂房里,因為膽子小,所以時常和他擠做一床。氣急敗壞的一捶床,他伸腿下去找拖鞋:“我讓姐來瞧瞧你!昨天還說你的頭發不大長呢,今天可好,你索一性一剃成光頭了!禿頭禿腦的好看嗎?”
勝伊把賽維找了過來,賽維懷著鬼胎,當場問道:“你還存著要去當和尚的心思嗎?”
劉平歪著腦袋,很細致的擦著脖子:“我是從小剃慣了,不剃難受。當什么和尚,我到哪兒當和尚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