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甲油在皮膚上干結了,他一邊緩緩去摳,一邊對著四小姐又笑一聲,神情和舉止全都不帶人氣。四小姐捏著票子后退一步,感覺自己是見了妖魔鬼怪————至少也是個瘋子。
退了一步,再退一步,四小姐驟然轉身跑出了東廂房。劉平裝瘋賣傻嚇跑了四小姐,心里暫時也沒有事,就饒有興味的繼續去摳手背上的蔻丹。哪知安靜了沒有幾分鐘,院子里又起了腳步聲音。他轉向玻璃窗子,很意外的看到了馬英豪。
馬英豪是西裝打扮,頭上歪戴著一頂禮帽,不是要賣俏,而是真戴歪了,騰不出手去扶正。拄著手杖站在院子中央,他先喘了一陣,然后才環顧四周喊道:“二妹,老三,我來了!”
二妹老三都不在,他只喚出了一名平頭正臉的老一媽一子。老一媽一子當然不是他的目標,于是在一眼瞧見窗邊的劉平之后,他對著玻璃窗一揮手,然后一邊整理禮帽,一邊點頭笑了一下。
隔著一層玻璃,劉平點頭一回禮,然后漠然低頭,繼續去摳手背上的蔻丹————蔻丹凝在了皮膚紋理中,除不去了。
而馬英豪拖起右腿,自作主張的進了東廂房。一看房內的情形,他就知道一直是有人住的,而外間的羅漢床上扔著幾件女衣,可見所住之人,應該是賽維。賽維從來不是一盞省油的燈,劉平卻可以公然在賽維的臥室內高坐。馬英豪一邊脫一下手上的皮手套,一邊感覺其中有戲。
搖搖晃晃的坐在了劉平對面,他記得劉平并不是個無禮的人。然而劉平只對他又一點頭,顯然是無意和他攀談。
馬英豪摘下禮帽,把皮手套放進了帽子里:“許久不見,劉平師父是舊貌換新顏了。”
劉平抬頭答道:“賽維和勝伊很可憐我,給我飯吃,給我衣穿。他們真是天字第一號的大好人。”
馬英豪微笑了:“是的,不過他們肯供養劉平師父,可見師父你也是有過人之處。”
劉平很認真的盯著他看:“哦,我還沒有告訴過你。大少爺,我已經還俗了,以后你叫我劉平就好。”
馬英豪一挑眉毛:“還俗?為什么?”
劉平答道:“我做和尚,無非是想到廟里討生活。現在有活路了,何必還要守戒律當和尚?我決定從此就跟著二小姐三少爺了,他們正好少個跟班,我做別的不成,當跟班是絕對沒有問題。對不對?”
然后他拉著椅子向前挪了挪,幾乎要把腦袋伸到大少爺的眼皮底下。非常誠懇的對著大少爺的眼睛,他正色又問:“大少爺,你的意見呢?”
馬英豪想了一想,隨即答道:“二妹和老三也還是小孩子,家里有仆人伺候也就是了,哪里還需要跟班?我看你的新職業,并不是長久之計。”
劉平鄭重其事的對他搖頭:“沒有關系,混一天,算一天。”
馬英豪沉吟著笑了:“也是。”
劉平又問:“大少爺要回來住幾天?”
馬英豪心平氣和的答道:“關于二姨一娘一的喪事,我打算向二妹一交一待一下賬目明細,等到父親回來了,二妹也可以獨自去向他做匯報。另外聽說八姨一娘一失蹤了,有人在花園河里撈上一具一尸一體,很像八姨一娘一。我打算去醫院瞧一瞧,另外也看看五弟。五弟年紀還小,沒了一娘一可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