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群被“教訓”的人里,十八洞天弟子有之,世家門閥血脈亦有之,朝暉動起手來不知輕重,幾個弟子回返師門叫人一看,都是惹得門中長輩又驚又怒,這才讓人給告到了不非山去。
朝暉怒完,又將遲深衣領往前一送,松開了道“真是倒霉,居然還被我遇上百里鉞值守執法堂,倒霉倒霉”
她身為掌門親傳,無論走到哪里別人都要禮讓三分,所以便是被告到了不非山,她也不覺得自己會因這些小事受到懲處。哪想到當日值守執法堂的弟子剛好是百里鉞,此人寒門出身,最是看不慣那等胡作非為、仗著身份橫行無忌的弟子,朝暉被罰到問仙谷來看護靈田,便就是他定的罪。
而百里鉞本是要罰得更重些,只是真嬰弟子手中并無太多權柄,判罰也得和同袍商量一二,朝暉的懲處這才減免了許多。
遲深見她逐漸消了氣,才低著聲音湊上前去,勸道“師叔何必為這些事情生氣,”他擠了擠眼睛,挑眉道,“我新得了個好物,你瞧不瞧”
說罷,也不等亥清點頭,就揚起袖子往邊上一撒。
卻不知他袖中抖落出來了個什么東西,落到地上后竟是現出一道白光,俄而白光散去,出現在兩人面前的,正是一個同朝暉一模一樣的身影。
“喏,撒豆成兵,厲害吧。”
朝暉望了一眼,沒好氣道“不過是個傀儡,哪算得了什么神通。”
“這可不是普通的傀儡”遲深壓低了聲音道,“師祖他老人家不是要飛升了嗎,屆時升仙大會上需要人手,師兄便吩咐制器司趕工了一批金石傀儡。聽說此物與真人幾無半分區別,就連面貌也可隨意捏得”
“這東西你也敢隨便拿,”朝暉聽得額頭青筋猛跳,只想一巴掌拍在遲深的腦袋上,卻又怕將他打得更蠢,“要是被秦仙人發現了,可有你好受的”
遲深卻擺手道“你放心,我拿的這個只是殘次之物,制器司不會追究的,更何況”
他嘻嘻一笑“看護藥田多無趣,如今拿個傀儡替了,師叔不就自在多了”
朝暉將信將疑地看了眼金石傀儡,心中卻已浮想聯翩,她本就是個灑脫不拘的性情,真要她老老實實地待在這里,還不如要了她的命,如今脫身之法就在眼前,朝暉哪還想管什么三七二十一,反正黃觀這等修士也看不出傀儡和人的區別來,她就算一走了之,誰又能知道呢
二人這一合計,卻是打定了主意要下山去。
畢竟宗門內到處都有執法弟子巡視,往內門去便無異于自投羅網,倒不如趁此機會去山下耍玩一番,也當是散散心了。
朝暉尚在襁褓之中時,就被掌門崔宥帶回了門內,其名姓也是崔宥所取,意為“朝日盡出,暉光遍灑”,至于生身父母是誰,她卻從未見過,只從崔宥口中知道,自己出生在昭衍附近的沅溪鎮中,父母都是身無仙緣的平凡百姓,乃是崔宥看出她身具修道之資,才將她帶回了昭衍。
也不知怎的,雖然自己并無分毫對故土的記憶,此刻卻總有一種渴望之感,迫使著她往沅溪鎮行去。
昭衍轄下連大型城池都有幾座,像沅溪一般的鎮子,便更是多不勝數。二人翻山越嶺,過了幾條溪河,等見日向西垂,夕霞漫天,才在一處清溪邊落下身來。此處水聲潺潺,有幾個身著麻布衣衫的小童正嬉戲玩耍,其身后便是一堵矮墻,墻中屋舍儼然,飄起炊煙道道。
見有生人來,幾個小童便怯生生地收斂了笑容,當中有一膽大的,似乎是這幾人里的頭頭,卻是向朝暉二人問道“你們從哪里來,又是有什么事情”
童聲稚嫩,隱約還帶有些防備之意。
沅溪鎮地處偏僻,便是最近的城池離這里,也有兩個日夜的教程。是以鎮上百姓大多都有幾塊田地,植種稻麥自給自足,而若有多余的,還可去城中請修士過來蘊養土地,種幾畝靈米賣于城內。故沅溪鎮雖小,卻決計算不上貧苦。
只是朝暉二人的衣物,顯然不像是鎮上百姓,便連城中的富貴人家,也很少能作如此打扮。幾個小童雖性情天真,但也能從衣著樣貌上辯識他人,如今一見朝暉與遲深,就知道兩人定是從遠方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