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小姐,四小姐……”
林汝行正哭得投入,沒有聽到有人喚她,直到自己的肩膀被人拍了兩下,才轉回頭——有點熟悉的一張臉,細皮嫩肉五官清秀,一定是在哪兒見過,只是一時想不起名字。
“呃,四小姐不記得在下了嗎?我是在子虛山院跟四小姐對詩的陳番起。”
林汝行恍然想起:“啊,是陳公子,陳公子今日不用去給太后送葬嗎?”
陳番起答道:“我只是太學院的學生,沒有官銜,還不夠給太后送葬的資格,今天學院休學,我出來走走,沒想到遇到了四小姐。”
林汝行看著陳番起一臉迷惑還在認真跟她講話,突然想起自己現在還是淚流滿面的樣子,趕忙擦了擦眼淚,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沒想到陳番起比她更不好意思,他訕訕站在那里,干巴巴說著:“那四小姐這是在……?”
“哦,民女原也是不配給太后送葬的,可是太后有恩于我,民女無以為報,只能在這里設個幡儀祭奠太后她老人家……”說完又掩面而泣。
陳番起被她一番話說得動容,再看林汝行跪地叩頭悼念十分虔誠,受她感染自己眼睛也慢慢濕潤了。
“太后娘娘流芳百世,萬古長青,民女為您準備的壽禮一定要讓您用上。”
吉祥把提前準備好的一匹織錦端來,又端來一個炭火盆,林汝行拿起剪刀將織錦剪出一條,跟炭火盆里的黃紙一起燒掉。
圍觀的路人開始議論紛紛:“這鋪子東家怎么把織錦全燒了?”
有人答曰:“這你就有所不知了,這些織錦本來準備給太后壽禮上用的,可是太后活著沒用上,這不是燒了祭給太后嗎?”
陳番起聽了路人的議論,心中十分感動,他命書童拿出隨身攜帶的筆墨紙硯,又開口問林汝行借一張桌子。
林汝行納罕:“陳公子這是要做什么?”
陳番起揉揉泛酸的雙眼,鋪開宣紙,落筆前說了一句:“在下今日要將四小姐的言行記錄下來,然后拿到宮里給掌書吏看看,民間有此深明大義的女子,為報恩將昂貴的織錦在太后出殯之日焚化祭奠,必是太后淑慎懿德澤被天下,才有民間女子感沐恩德涕零維告。”
他邊說邊寫,邊寫邊哭,直看得林汝行一蒙又一蒙的:怎么哭靈這個活還有人來給搶呢。
路人中有人識得陳番起,便悄悄說給周圍人聽,于是周遭又響起一陣議論聲:“這位公子是陳大學士之子呢。”
“陳大學士可是時代清流,你看這位陳公子書生意氣,一看就是家學淵源啊。”
“是啊是啊,這位小姐門前設奠儀,焚織錦祭太后,被陳公子感佩收錄,也算是一段佳話了。”
林汝行在旁邊一聽:這風向怎么比自己想象中的還要靠譜呢?干脆再加一把火好了,于是命人又搬來幾匹織錦,當著路人的面全部絞了燒給太后。
此時人堆里不知道誰高聲喊了一句:“這位東家,這上好的織錦燒幾匹也就夠了,太后娘娘在天之靈,定能收到你的一片誠孝之心,既然你說這些織錦是太后壽儀所用,你倒不如賣些給我們,讓我們這些京中百姓同沐天家恩德。”
林汝行心中暗自叫板:成了。可是現在放話還為時尚早,于是她裝作沒有聽見,繼續焚化織錦。
另有一人提出異議:“可是太后崩逝是國喪,這些織錦如此華麗,恐怕一兩年內都不能使見于人。”
眾人想了想覺得此話有理,都附和說道:“是啊,就算買了也不能用上,罷了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