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得很,找個機會給殿下過目一下。”
一個滿臉長髯的商戶起身:“方才這幾位也是心急之下口不擇言,四小姐何必抬祝侍郎出來嚇人呢?”
林汝行也從座位上站起來,她踱在大廳中間,左右看看兩邊的商戶:“豈是我拿殿下嚇諸位?難道不是諸位今日言狀無禮、藐視皇室嗎?這批織錦當初是為了太后大壽預備的,當時大家手里都沒有一等囤貨,我怕大家無貨可供被朝廷怪罪,又覺得一等織錦利差客觀,不想讓大家失去一個賺銀子的好機會,這才跟葉主事說盡好話做了交換。”
“如今太后突然崩逝,諸位就忙不迭來指責我辦事不利,害大家要虧銀子。難不成大家覺得我們作為皇商分支,當初不應該為她老人家籌辦壽儀?還是埋怨太后崩逝的不是時候,害你們的織錦賣不出去所以才這里口出悖言,犯下大不敬的死罪!”
此言一出,商戶們人人自危,不敢再多說一句話。
剛才那幾個出言頂撞的,此時更是面露惶恐,惴惴不安。
林汝行走到趙文身邊,扯過他方才記錄的紙張,當著眾人的面撕毀又擲于地上:“此刻之前大家說的話,權當各位從未說過。但今天之后,萬望大家聽我號令、統一行動,若有不從,虧錢折本的話以后就別再說來煩我。”
又是方才那位長髯老者問了一句:“四小姐此法可有把握?”
“不確定,但現在沒有其他法子,總要試上一試。”
“那老夫也愿一試。”
這場商會在一干人的唉聲嘆氣中結束了。
七天后,太后出殯,幾千人的送葬隊伍浩浩蕩蕩去往皇陵。
林汝行天不亮就將兩個鋪子都掛好了喪幡和落淚幡,鋪子前的路邊也設好了整儀幡,她自己和店里所有掌柜伙計都身披麻戴孝,在棺槨起靈的喪鐘敲響之后,全部跪地痛哭。
織造商會里的其他商戶都按照她的安排,跟她做了一模一樣的布置。
吉祥跪在林汝行旁邊,看到街邊上的行人都注視她們,覺得有點尷尬:“小姐,真的要哭么?我看路人看我們的眼神都跟看雜耍的一樣。”
林汝行小聲說道:“你管他們,今天太后出殯,全國禁娛、禁喧嘩、禁穿華服,他們就算心里笑話我們,也不敢當眾說出來。”
吉祥皺著一張臉:“可是,這么多人圍觀我哭不出來啊。”
林汝行清了清嗓子:“看我的。”
吉祥就這么看著她低頭醞釀了片刻,再抬起頭來時已經眼眶通紅,淚花越蓄越多,最后終于奪眶而出:“太后娘娘啊,民女祖上幾代人都為您老人家布置壽儀,怎么輪到我,您就駕鶴西去了呢?我們為您準備了最好的織錦給你賀壽,可是您卻不給我們孝敬您的機會啊……”
“太后娘娘,民女受您福澤庇佑才做上這個織造會長,世人都說您福壽綿長,誰知您卻登極化羽?生不能在側,歿不能盡哀,民女有罪,民女萬死。”
說罷重重叩頭。
吉祥在一旁看的眼都直了。
林汝行的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源源不斷地滑落,滿臉悲慟令人動容:“民女悲乎而不能盡悲,哀乎而不能盡哀,太后您經年此去,愿往古洞仙山,愿您遺世獨立。”
“民女雖不可見靈冢灰煙,不可臨碑吊唁,只以民女哀容顏素衣衫,奉香花鮮果祭焉。”
“魂歸來兮……神返家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