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善若水。水善利萬物而不爭,處眾人之所惡,故幾于道。居善地,心善淵,與善仁,言善信,正善治,事善能,動善時。夫唯不爭,故無尤。”
姜凡跟著念過一遍,忍不住發問,“這不是《道德經》嗎?”
“重要的不是念什么,而是怎么去念。”狂瀾生又念了一遍,姜凡這才注意到語調極為奇怪,像是低聲吟唱,聽不清具體的言語,閉眼細聽,只覺著古老,自然,像是在模仿天地萬物。姜凡默默跟著發聲,打坐間內力從五臟四肢中緩緩滋生滲出,在經脈中匯集,涓流成河,漸漸奔涌向前,沿著經脈在周身運轉,渾身上下生出些暖意,極為舒適。
起了微微鼾聲。
狂瀾生不再開口,起身睜眼,姜凡已經睡著,雙唇一開一合,仍在細聲默念。
五行訣是妖的功法,人的肉體不能溝通天地靈氣,只是讓你做一場美夢,至少,可以有應戰的信心。
狂瀾生嘆口氣,慢走回屋。
寂一燃生訣,由齊白魚所創,是以壽命為代價,壓迫全身器官,強行撐開經脈,生出內力。
這功法對人體有害,姜凡生出內勁后便不再用,此刻他默念水字訣心法,溝通天地,寂一燃生訣竟在體內自行運轉起來,渾身的器官不斷收緊,壓迫滋生出內力來。隨著他細聲吟唱出的水字訣越來越接近狂瀾生,渾身的臟器漸漸松弛下來,跟隨著呼吸一起一伏,收緊又放松。
一開一合間,有一縷天地靈氣入體,化作內力,如一滴水墮入河川,沿著經脈奔涌向前。
第一滴水。
......
宮城午門,三面城臺相連,環抱廣場,已有一兩百人在此等候多時。
何壯壯打著哈欠縮手小跑過來,廣場開闊,風大,他身子單薄,跑入人群,一連打了好幾個噴嚏,周圍人皆避他,盡量離得遠些,卻有一人大笑上前,“何兄,先前我在醉香樓設宴請諸位同窗吃酒,你怎么不來。”
“你一個考上的為什么要請沒考上的吃飯,有毛病,我才不去。啊湫!”
來人是松江府知府公子祝江,何壯壯和他并肩站到一起。松江府知府祝同生是武將出身,竹林黨東宮誰的面子都不給。祝江出身顯貴,性格爽朗,出手闊綽,又考過了會試,按理前途不可限量,周圍人該爭相巴結,但因其父立場緣故,兩邊不沾,兩邊不得勢,仕途估計也就那樣,所以他來京一月有余,交下的真心朋友卻只有何壯壯薛漣二人。
薛漣是商賈世家出身,不得科舉,何壯壯則是先輩中曾有人參與造反,如此黑歷史,考得再好怕也不會被重用,三人都住在知遠院,自嘲前路遙遠,不如原地躺平,逍遙自在。
倆人并肩瞧那中門,想象自己從門中走出的場景。
午門共有“三明五暗”數道門洞供人行走,正面的三道門中,只有皇帝可以從中門進出,唯二的特例,一是大婚時的皇后可以進一次。二,就是這殿試中考中狀元,榜眼,探花的三人可以從此門走出一次。
何等的春風得意。
可惜現在倆人站在風中,瑟瑟發抖,等著時辰,由太監來將自己帶入保和殿內,須得先祭過孔孟等大家,再行過各類禮節,頒發完策題,才可開考,直到日暮。
“往屆都是由展先生監考,今年的主考官,應該是蘇先生。”祝江嘆氣開口,“聽說往屆展先生遇到自己喜歡的文生,會假意責難,持筆敲打這人的額頭,留下墨痕,等眾人考完出宮,早有車馬候在宮外,專請額有墨痕的人上車,再從小路繞一圈回來到琴音小筑酒宴一聚。一甲三人,皆出自此宴,不知道蘇先生會不會對一些賢才高看一眼。”眨巴眨巴眼,“你,我。”
何壯壯不屑搖頭,“背靠大樹好乘涼,往年這兒站著的大多數人都會是東宮門下,如今竹林黨得勢,這里的大多數人又會成為竹林黨人。隨波逐流,自以為看清形勢,哼,不過是墻頭的草芥。”
“聽何兄的意思,何兄這是要學那蓮花,不肯與世俗同流合污?”
“我,天生就是出淤泥而不染的竹林黨人,在這泱泱池塘里,蘇先生肯定第一眼就看見我這朵白蓮花。”
“哈哈哈哈哈!”倆人大笑出聲,引來周圍人的注目,并不在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