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再說了!”何小云用刀直直指向面前極為陌生的她,“不要再說了。”
“蘇先生是個溫和的人,他說世上的人不該分三六九等,可天子該殺,他卻不肯。”習瓷笑笑上前,攤開雙手對了刀刃要去抱他,何小云的刀身最終偏開,她靠著他的肩上,手貼在他的心口,“蘇先生的意思,交出皇權,讓天子活,天子依舊是天子,只是不再擁有執掌政事的權力,讓出來的權力,就交給天下百姓。天子,老老實實做一只關在籠子里的金絲雀,和這十年間一樣,有什么不好?”
何小云將她推開,捂住耳朵,“不要再說了...”
“何大哥,你是錦衣衛,我不為難你,只是請你去我府上看一看。”習瓷伸手,摘下他捂住雙耳的兩只大手,牽了其中一只,領著他慢慢向前。
一路上不少人藏了兵刃收在衣中,腋下,或用布包好提在手中,匆匆往白府的方向前行,看見習瓷,皆作揖行禮,習瓷一一點頭回應。
何小云頭痛欲裂,祝同生,祝同生是祝姑娘的父親,他剛剛親耳聽見習瓷的第一句話,就是要這個人死。
白府門前,已經聚集了數百人,這樣的大規模集會必當引起官府的注意,可淮安當下并沒有知州,官差不敢動手拿人,只當沒有看見。所有的人好像都認識習瓷,自動分出一條路來讓兩人入內。
習瓷領著何小云到正廳的墻根底下,示意何小云背自己翻上屋頂,何小云已不想其他,照做便是。兩人站上屋頂,居高臨下。
“你看見這些人了嗎?土匪,小賊,賣藝走江湖的,要飯的,商隊鏢師,衙役...好多人都有罪,是些下九流,上不了臺面的人。”習瓷沖站在下面的人招手,幾乎所有的人都抬頭看她。何小云這才發覺,數百人的集會,卻寂靜無聲,大家只是默默的昂起頭來。
“只是因為我們出身不好,因為我們天生卑賤,天生低人一等。”習瓷的聲音略微大了些,“我們沒有辦法改變,我們不能科舉。要飯的兒女只配繼續要飯,戲子的兒女只配做娼做妓,衙役的兒女只能是衙役,商人的女兒連商人都不配做...所有的人,從出生下來,命運就好像已經注定了,沒有顯赫的家世,沒有知識的補給,為了活著已經需要竭盡全力,即使是有一顆想去向上的心,也只能一次又一次的被生活擊潰!”
“可我們,并不想成為這樣的人。”
“我們不希望,再有像我們一樣的人,只是因為出身,因為沒有好的家世,就喪失了擁有更好生活的權利。”
“這些人,為了所謂的人人平等的人間,要去扮演東宮,要去扮演惡人,要去無端端的把自己的命送掉,甚至死后,還要留下千古罵名!”習瓷笑著,淚無聲無息的落下,“何大哥,你看見的每一個人都會死,我,我們,我們不后悔。”
她昂起頭來。
“為了像我一樣的人。”
“為了像我一樣的人!”
為了像我一樣的人!
……
我家洗硯池頭樹,
朵朵花開淡墨痕。
不要人夸顏色好,
只留清氣滿乾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