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看向蒼穹,閃耀著的漫天星河,有一粒星辰正向兩人眨眼。
師姐,我相信你,無數次。
無數次。
張舟粥從夢中驚醒坐起,巨大情感沖擊后留下來的復雜情緒在腦海中久久難以散去。他按住頭,剛才的夢不像是夢,更像是刻在意識深處,曾發生過的記憶。
可他明明記得,這件事不是這樣的,那晚看流星時,地點是在屋頂不是院內,師姐和他說的話,兩人之間交流的小細節,統統不對,怎么會這樣?兩份極為相似又完全不同的記憶交織在一起,讓他頭痛欲裂。
“你小子,做噩夢了?”一只毛腿抻過來踢他一腳,張舟粥瞇眼去看那毛腿的主人,個子不高,膀大腰圓,身材敦實,只著褲衩單衣,盤腿坐在面前的鋪蓋邊上就著一盞油燈研究擺在地面的地圖。
張舟粥揉揉腦袋,清醒些開口“祝伯伯,你還沒睡啊。”視線在昏暗的軍帳里轉了一圈,帳中空間不大,三人的鋪蓋擺開,再放些尋常物件便不再有什么空間剩下,“我師哥呢?”
“你師哥覺著時間緊迫,既然那刺客醒了,還是連夜來審,看能問出什么消息來。”祝同生露出滿意神色,“錦衣衛出手,肯定能問出東西,就是昨夜趕路,今夜審訊,兩天兩夜不睡覺,苦了他了,你師哥不錯。”
“祝伯伯你怎么也不睡?”張舟粥打個哈欠,又躺倒閉眼,無心再睡,腦海中反復思索著剛才的怪夢。
“呵,淮安城內發生這樣的大事,怎么能睡得著,聽說主使者方書曾是你小子的師父。既然醒了,也別急著睡,同我講講,方書,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祝同生跟著打個哈欠,困意上來,立刻出腳踹了張舟粥一下。
怎么父女倆都愛踢人...張舟粥揉揉屁股轉身思索一陣,“方書師父,我倆也就在一起待了幾天,他這個人很聰明的,感覺他有好多故事,城府特別深,他的劍法很高,用毒和用暗器很厲害。”
講著講著難過起來,“我師父其實對我挺好的,看他的樣子,跟酒樓里的下人們也好,真不知道他為什么要摻和造反的事。”
祝同生嘆氣,“從來都只有亂世造反起義,如今國泰民安,那里來得造反道理,怕是還與政斗有關。第一任死去的淮安知州與東宮交好,東宮借他的手斂了不少財,展偉豪一死,怕是竹林黨也想吃上這塊肥肉。”
“竹林黨在地方上沒有勢力,絕大多數人是京城的文官或者錦衣衛。淮安是我的地盤,不能明著來,想來也許是要接江湖人士的手,鬧大聲勢,特派京官來接手淮安。”祝同生看張舟粥的眼神突然怪異起來,“你倆是北鎮撫司的人,卻出現在此地,何小云的官銜也對得上,他特地趕來告知我諸多造反細節,若是能平反,將立大功。難道?竹林黨派來的淮安知州是他?”
事關重大,張舟粥從未如此想過,愣在原地。自己因為老喂狐貍太臭被禁止再參與此類的政治議事,他也樂得清閑,此刻聽祝同生這么一說,也許真是有意安排?
三人本來好好的吃著飯,師哥不過是出去一會,回來就說方書要造反,領著自己和祝姐姐在淮安城內奔走藏匿,服下不知從那里弄來的解藥運功化毒。再然后便是慈云庵尋親,夜奔出淮安,趕了整整一天的路,早些時候的夜里才到這里。
張舟粥有些惘然,這幾日間的事情發展太快,心里的事反復糾纏,一團亂麻,他嘆了嘆氣,起身要出軍帳,“祝伯伯,這事我也不清楚,我去看看師哥,也問問他,他在哪兒呢?”
祝同生嗯了一聲,“你師哥帶著那刺客到湖堤的背面去了,錦衣衛的手段狠辣,估計有些見不得人。”
張舟粥嘆氣,出帳走了一陣,突然昂起頭來看了天空,天穹之上只是黑蒙蒙的一大片,星星,月亮都遮蔽在黑云的后面,難以看清。
不知道師姐會不會也夢到我。
河堤邊上的大片草地,晨露漸漸凝結,何小云將自己的外衣脫下,墊在地上。
“看來你真是被那小妖精給迷住了,時間這么緊迫,不急著通風報信,還想著要把她媽也給弄出城去。”習瓷雙手的鐐銬已被除去,只是一齊綁在身后,何小云蹲下給她解開腳鐐,扔到一邊,扶了她坐下。
“在我講述的事實里,造反的人是方書和白安,你只是毫不知情的棋子,聽了白安的蠱惑要帶金芝出慈云庵。”何小云看著漆黑一片的天空笑笑,“老老實實在這里呆著,不要說多余的話,你和你女兒都能夠活下去。”
“你可以直接殺了我的,費盡心思編這么大個謊,還把我帶到這里來。”習瓷不肯看他,也只好看向天空,“何小云,我不領你的情,殺了我!”此刻她腳下已無束縛,本可以起身就走。
“何必還要說些氣話,聊一聊吧。”何小云并不偏頭看她,“十年前我回來娶你,你卻執意嫁給了白安,這是你欠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