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樂宮。
紅泥小火爐,焚香煮梅酒。
靜樂宮內,最得意的,就是這一道地火仙泉,原本在山野之間,百姓村夫趕山路,疲憊累乏,下水在這泉中一泡,精神抖擻中氣足。后來就越傳越邪乎,說什么包治百病,強身健體,百姓趨之若鶩,常有人不遠萬里前來跳水。
于是修靜樂宮時便把這溫泉劃入其中,再不向百姓開放。
靜樂宮乃修行之地,能居住其中的大多是上了歲數的老臣顯貴和他們的侍奉道童,不時有人登仙而去,喜喪,需禮樂相隨,胡弦月憑借一手絕世胡琴,在這靜樂宮的偏隅一角混了個小茅屋,得以安身。
按理非道派信徒不可入仙泉沐浴,可眾人的來頭實在太大,峨眉掌門,素雪,長恨,秋水三位劍主,都是江湖上響當當的人物,得以上禮相待,破例開放仙泉,讓眾人解乏。
男女不能混浴,道童先去了另一處泉口忙活,好騰出場地來給姑娘們用。
“哈!看我驚云波濤掌。”張舟粥赤著上身站在溫泉中,雙手飛速拍擊水面,掀起水花潑向站在水邊的姑娘們。
“二傻子!”
三位芳華女子脫去鞋襪,露出白嫩光潔的小腳來撥水踢他。
胡弦月坐在泉水邊上泡腳,一邊調弦一邊說話。
“你們把勢力分的太簡單了,雖然這么分沒錯,但是有很多關系是交織在一起的,首先武當的派系中按祖師爺來分是能劃出來正一道,全真道,天師道,靈寶道,清微道五道,光正一道中的符箓派就還有著天心,神霄,清微三小派...”
“你等一等,我們不想知道這些。”葉殊默默扶住了額頭,只用余光去瞧面前這位赤條條,翹著二郎腿,撣著琴弦的中年道長,后者蓄一字胡,方眼劍眉,想來年輕時是極為俊美的男子,只是人到中年,難免禿頂,頭皮的其他位置又蓄發長長,看著令人唏噓。
“沒關系我反正記不住。”李思怡咧出個笑來,她身后的莫青衫和何春夏跟著點點頭。
“論站在一幫蠢貨中間,只有你自己是聰明人,是什么感受。”慕容秋敏嘆了口氣,“這就是派系內斗的結果,唉,數百年之后,武當山間,說不定會有好幾百個分支小派濫竽充數的去自立門戶。”
她的耳尖突然一動,聽見一個不緊不慢地腳步聲朝眾人走來,應該是另一處泉口已然清場,來讓姑娘們過去,她急匆匆地繼續說話,“我想了想,應該就是搶搶地盤,爭爭銀錢,這種事好商量,把三派主事聚到一起,看是分是合,總而言之,和平相處。”
“不不不...”胡弦月連連擺手,“三派之爭根本不是為了搶地盤,而是為了搶奪一件至寶...”
當!
當!
當!
...
酉時到,古鐘聲響,一連數下,慕容秋敏在腦海中回憶,有些記不清到底是響了幾下,目光被靠近的少年吸引。
一位十三四歲的少年郎,一身素布道袍洗的發白,相貌平平無奇,舉手投足間,氣質動作無不儒雅有禮,頭微微昂起,帶了幾分文生傲慢。
“幾位姑娘,湯池已經備好,隨我來罷。”
少年道人卻不轉身,慢步靠近眾人,眼神盯住何春夏,仔仔細細上下打量了好一陣,點了點頭,匆匆掃了其他眾人一眼,忽然怔住,快步上前揉了揉李思怡的腦袋,笑了笑。
“這邊請。”
他話音落下,立在原地的姑娘們方才邁步動身。
嘶....
一聲低沉渾厚的胡琴聲。
弦音起,肝腸寸斷。
胡弦月扶著胡琴,惘然間,手握琴弓,下意識拉出了一聲,他晃晃腦袋,自顧自接剛才的話。
“這件至寶是武當掌門代代相傳,按上面的功法練到極致便可登仙,只是這代老掌門道方知的仙逝太過突然,并不知道這寶貝藏在了那里。”
那少年郎斜了胡弦月一眼,“怎么瞎說,武當如今還有什么至寶可搶,就連武當山都沒法作為陣眼再用。唉,落花流水春去也,天上人間。”
“等一等,剛才的話,你再說一遍?”慕容秋敏皺了眉頭,努力想要思索之前那少年道人發出的每一個音節,卻怎么努力都無法將一句話完整地在腦海中拼接起來。
“落花流水春去也,天上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