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靈官和江阿狼徑直坐在大廳一角聽曲,戲臺上,伶人唱著艷詞俗調,周圍人來人往,不時有相識的熟臉過來請好。
人多眼雜,越危險的地方越安全,倆人的相聚不會引起過多的猜忌,嘈雜戲聲中,再好的耳力也聽不清兩人間的竊竊私語。
“恭喜恭喜啊,抱得美人歸。”江阿狼翹起腳來,點了半管福壽膏聞味兒,“江湖上,采花大盜裴空輪,銷聲匿跡咯。”
劉靈官搖了搖頭,要了兩壺酒來。
“談正事,外面的消息,是如何傳進城內的。”開門見山,劉靈官先提他最為不解的問題,他買通望樓才讓消息得以在內外城出入,而鄭先勇和史芝川先前的言論,連南京城外的消息都能知曉,顯然是有著比他好得多的情報渠道。
江阿狼示意劉靈官附耳過來,兩人好似在點評戲曲一般。
“旗語,在最接近揚子江的城墻上建了座極高的望樓,江上有游船,每日定時會送最新的消息來。送消息的人是東宮舊部,這股勢力,怎么說呢,瘦死的駱駝比馬大。”
“如此復雜的消息也能傳遞?旗語不是只有簡單的幾個指令嗎?”劉靈官皺了眉頭,他為了能看懂鄭先勇的各式指令,特地花大價錢向兵士們請教過。
“另一種,打的是筆畫。”江阿狼飲一口茶,再貼到劉靈官耳邊,“坐到我這個位置上,才能發現鄭先勇和史芝川的可怕之處,相較耿魁,兩人并不顯山露水,可做的事,籌備謀劃無不縝密。在最富饒的江南地,吸了整整十年的民脂民膏,兩人積累下來的勢力財富遠超我先前的想象。而這兩個人都不是庸才,錢,全部花在了刀刃上,光被堵在這內城里的人馬,就有三萬余。”
“三萬?把那些民工也給算上?”劉靈官不敢相信。
“精兵,至少三萬。”江阿狼冷哼了一聲,拈起一塊果脯放入口中,一口吞下,“這兩人想吃掉只有六千兵馬的韓家軍,不過是一念之間的事。才六千,敢這么圍城,先前這兩人是被齊家三少的氣勢洶洶給唬到了,如今知道了真實人數,就有了無數方法把韓家軍給吃死。”
“他們怎么會知道韓家軍只有六千人!”
“你。”江阿狼聳了聳肩。
“我?”劉靈官皺了眉頭,“什么意思?”
“鄭先勇既然知道你遞信,他肯定也知道信上的內容。”
“不可能...”劉靈官變了臉色。
話音未落便被打斷。
“藏在賬本的夾層里。”江阿狼嘆了口氣,“這兩人是老狐貍了,這點伎倆在他們眼前像是小孩子過家家。鄭先勇是特地不讓你參與到軍務中的,這樣你遞出去的消息大多無足輕重,而上一次的回信中,齊家三少的焦慮和怯懦一覽無余。”
劉靈官倒吸一口涼氣,剛才鄭先勇敲打他,不動聲色,何等城府,“既然發現了,為什么剛才不揭穿我?”
“退路,他真拿你當女婿看,你是暗樁,和齊家三少有往來,若是義軍降了朝廷,你就能保鄭新竹的命。”江阿狼倒了兩杯酒,遞給劉靈官一杯,自己則將杯中酒一飲而盡,“如果今日你不表態娶他女兒,你就沒法活著出那院子。明天晚上,大婚過后,他會安排你們出城,所以,今天我倆算是飲過最后杯酒,劉大少,交待給你幾句話。”
“出城?”劉靈官脊背一涼,打了個冷戰,舉杯的手停在半空,“如何出得去?降?還是滅了韓家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