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來得晚。
但來得晚也有好處,不用占位子。她每次都會坐到臨窗的座位上,至于坐哪張桌子,她不挑。
所以,他只要不坐臨窗的位子,都能悄無聲息地打量她,偷偷摸摸地觀察她。
他,他是偷窺狂嗎?
他當然不是。
他也可以是。
他的眼里自始至終都只有她一個人。所以,他是一個神圣的,愛的觀察者。
但這一切到了她眼里,卻極有可能變成——處心積慮的壞人,無法無天的變態。
他這樣肆無忌憚地看她,征求過她的意見嗎?
沒有。
這事他悄咪咪咪地干了一個月。
三月是大月,算上最后一天,嗯,剛好31天。不用除去周末,周末她也來。
她每晚都來。通常是21:05出現,凌晨01:30離開。
這是一座臨湖的百年圖書館,是歷史文化名城桂城的地標和文化名片,一年365天,全部處于開放狀態。
不同年齡、職業、身份的人靜坐期間,看書,學習,查資料,也有成年人把需要靜心的工作帶到這里來做。
她就是來學習的,帶了課本和作業。
她不像他,她需要這樣一個安靜的學習環境。
結果,偏偏在這種環境里,碰到一個堅持不懈的偷窺狂,想必她心理惱火,只是還沒有找到機會發泄,或者不滿情緒的醞釀,還沒到一個爆發點上……
他在等她泄憤。
等她開口跟他說話,他要怎么狡辯?
我真是一點壞心都沒有。
我純粹是喜歡你。
喜歡一個人有錯嗎?
……她一定很反感。
他名聲不好。
一個男孩子,偏偏長了一雙桃花眼,最最標準的那種。從小到大,不知迷住多少女孩子,估計男孩也被他迷倒不少。
雖然他什么都沒干,但從高中開始,“多情”“風流”這樣的標簽就落到他身上,他連辯解的機會都沒有。
盡管他努力收斂眼睛里的情緒,不讓雙目看起來含情,但那雙眼睛一看人,就……容易引發災難。
家人特別寵愛他。
老師特別喜歡他,就連歷屆同學口中傳說的,最兇的那幾個,對他也和顏悅色。
他不太喜歡笑,原本也沒多少高興的事。另外就是,他最好的朋友吳森然說過,他笑起來很勾魂。
他既不是女鬼,又非黑白無常,他勾人家魂干什么,所以他輕易不笑。
他除了上課,就是窩在家里畫畫,他這個人單調無趣得很。
要不是那晚有一個畫家的資料要查,他才不會在夜深人靜時出門。
還好他出門了。
不然怎么能遇見她。
他埋頭看書,記筆記。
等他做完這一切,抬頭看一眼窗外,心里想著更深露重,踏月歸家的凄涼與浪漫。
窗邊位子上坐著的那個女生,正單手托腮,看著他?
這種事情他見多了,決計不理會,不招惹,他理會不過來,也招惹不起。這大半夜的,萬一被糾纏,他要怎么應對?
他站起身正要走,想想又覺得哪里不對,他看向女孩。
她仍舊單手托腮,但早已不看他,她看窗外的月色。
她的眼睛,似醉非醉。
她,她也生了一雙情眼,非常標準的那種。
他重新坐了下來,之后他的眼睛就一直沒離開過她。她卻再也不肯看他一眼。到點了,她收拾東西就走。
第二天,他在圖書館里等了很久,直到晚上才等到她。
他漸漸摸清了她的時間規律,他通常會提前一個小時等在那里。
整整一個月,她明明知道有他這么一個人,卻始終無視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