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房門被重新關上,溫昀津才緩緩抬眸,面無表情對著銅鏡里的自己,戴上了弁冕禮冠。
放下手時,余光瞥見,手腕上明顯留下了被鎖鏈壓出的一道紅痕,襯得他的膚色愈發森白。
溫昀津靜了靜,從襟口翻出被撕成兩半的一紙契約,平鋪在桌上,長指沿著紙面撕開的紋路,慵懶地描摹了一遍。
腕骨上呈著半透明的青筋在微微凸起。
訂婚宴設立在皇宮,照著重華公主該有的盛大排面,大張旗鼓的辦了一場。
且宴請的人里除了上都城的權貴,就連各國使節也來了不少,生怕某些國家不知道重華的嫡公主已經有主了似的。
按照重華的禮節,溫昀津和晟昭畫兩人在訂婚宴上,向皇帝皇后以及太后娘娘行了參拜大禮,爾后又由皇帝親口宣布,眾朝臣才算落了座,在歌舞樂聲中開始推杯換盞。
晟昭畫原本是要陪著溫昀津一塊跟她那群皇兄皇妹們待會的,但是剛好母后那邊派人過來喚了她,晟昭畫便撇下了溫昀津,乖乖去到母后身邊坐著。
景皇后親自給晟昭畫盛了一碗甜湯,哄她喝了幾口,說:“讓溫昀津應付就行了,你少喝點。”
此時訂婚宴上正是熱鬧,皇帝也正在和幾名使節談笑著,舞樂聲很大,蓋過了不少人說話的聲音。
盡管如此,晟昭畫還是壓低了嗓音,小小聲說:“母后,這次搞得這么大,回頭跟溫院長取消婚約的時候,我還嫁得出去嗎?”
景皇后半點也不著急似的,笑瞇瞇摸了摸她腦袋上的鳳冠,“你是重華的嫡公主,多的是良人任你挑選。再說了,現在也只是訂個婚而已,總歸是比被送到北遼去聯姻來得安全。”
晟昭畫一聽到要去送去北遼,立即搖搖頭。
“等將來北部那邊的危機解除了,母后再親自給你挑選駙馬。”
晟昭畫這才抿了抿唇說“哦”。
她陪母后待了一會,才想起來不久前把溫昀津給撇下的事情,等她過去宴席那邊的時候,不出意外的看到,她那幾個皇兄還在給溫昀津灌酒。
晟昭畫皺緊眉頭,走過去攔住了還要倒酒的二皇兄,板著小臉斥喝了幾位皇兄一頓。
幾位皇子見他們的妹妹都知道維護未婚夫了,笑著打趣幾句,總算是饒過了溫昀津。
待到宮宴陸陸續續結束的時候,已經是很晚了。
溫昀津捻了捻眉心起身,對晟昭畫說:“我送公主回去。”
晟昭畫知道這也是今日的禮數,便沒有推拒,坐上了他的馬車。
從宮道離開后沒多久,晟昭畫通過馬車案幾上的昏暗燈盞,看到坐在對面的溫昀津眉頭輕輕蹙著,微闔著眼,臉色也不太正常。
“你身體不舒服嗎?”晟昭畫問是這樣問,但打量他的時候,又覺得這人很能忍,明明被灌了那么多酒,除了臉色不對勁,卻看不太出來醉意。
溫昀津的聲音已經有些沙啞,語調卻一如既往溫淡平和:“有勞公主關心,微臣沒什么大礙。”
晟昭畫看著坐在對面這位文雅禁欲的院長大人,感覺到出他的疏淡,想了想還是說:“院長大人,雖然我們是假訂婚,但是……還是要稍微演得像一點吧?”
晟昭畫提醒他:“我相信你也是拿了父皇給的好處才肯答應扮演我未來三個月的未婚夫。”
溫昀津捻著眉心,并不怎么用心地應付道:“公主教導得是。”
晟昭畫看出來他是在敷衍自己了,又覺得不太理解,“所以……你為什么要答應父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