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臨近后半夜,雨還未有停下來的趨勢。
溫昀津靠在馬車內的榻背,微闔著眼,靜靜聆聽窗外的雨聲,常年握筆的手指指腹略帶薄繭,來回摩挲著方帕邊角上繡有的那一株桃花枝,不著痕跡揉皺了。
并不知過了多久,冒著雨連夜前去調查的趙長霖終于趕回來復命,“大人,小郡主今日去了郊外的踏雪塢。”
溫昀津終于抬手捻了捻眉心,淡淡說:“去看看。”
原本早已關門了的踏雪塢因為翰林院院長的到來,不得不再次開啟。
踏雪塢的主人還挺驚詫的,畢竟在整個重華上都的傳言中,這位新晉的翰林院院長為人溫文爾雅、又矜貴禁欲,一看就是那種終日熏陶在霽月清風當中的權貴人物。
再則這兩年以來也從未聽聞過院長大人和上都城哪家千金小姐傳過緋聞,還是前些日子院長大人和昭畫公主訂婚了,這才破了院長大人無情無欲的傳聞。
但即便如此,大半夜只身一人出現在踏雪塢這種地方的溫院長,還是挺讓人覺得古怪的。
尤其是,溫院長身邊的下屬還拿出了條查令,要查閱踏雪塢這兩天的每一處記錄。
踏雪塢這邊還以為是這兩天來訪的客人里藏了什么朝廷要犯,以為溫院長大半夜冒雨前來是為了調查什么,也沒多想就讓人把踏雪塢這兩日的全部記錄交給了溫院長查閱。
溫昀津仔仔細細翻閱了一遍今日的記錄,然后,也沒讓任何人跟著,獨自一人撐著傘,把記錄上記載的,司琯今日在踏雪塢去過的地方挨個挨個都去了一遍。
滂沱大雨下,小徑兩道滿地泥濘,弄臟了溫昀津的黑靴,溫昀津卻沒有要停下的意思,認認真真去逡巡每一處司琯去過的地方。
深夜,大雨,看上去正正常常的溫院長幾近沉浸式的親身探訪踏雪塢的每一個去處。
這一幕落在踏雪塢主人的眼中,多多少少有些毛骨悚然的感覺。
更讓人覺得詭異的是,溫院長查訪回來以后,什么話也沒留下,僅僅只是抻了抻弄臟的衣擺,讓下屬付了錢,便擺道回府了。
仿佛他大半夜冒著雨到這踏雪塢來,真的就僅僅只是為了把踏雪塢大部分景觀去處走一遭,而非什么查探要犯的要緊事。
待回到溫府時,已是寅時。
沐園內很黑很黑,但溫昀津似乎已然習慣了,從一片漆黑的桃林來到了盡頭的別苑,回到了房間。
溫昀津褪去了外衫及鞋襪,走到屏風后的墻上掛著的畫卷,將其掀開,按下暗門開關。
下一刻,面前的書架緩緩朝兩邊開啟。
靜謐逼仄的暗道里,只余溫昀津從石階緩緩下去的腳步聲,輕而平穩。
下了石階,打開另一道石門,來到了溫昀津精心布置了兩年的密室。
溫昀津終于點亮燈盞,倚在奢華繁縟的坐榻邊上,靜靜地打量擺放在對面壁龕上的畫。
全是他親筆畫下的,他所看到過的各種形態下的司琯畫像。
他打開了一壇桃花釀,一邊不緊不慢地飲酒,一邊打量墻上的每一副畫。
喝了快半壇酒下去,溫昀津淡然的眼神總算有些微醺,他視線懶洋洋垂落在一旁的紫檀柜上,隨手將其打開了。
緊跟著,各式各樣的工具物品落入了溫昀津眼里。
里邊所擺的,全都是一些折辱人的玩意兒。
或長或短的鞭子,戒尺,量身定做過的鎖,以及一些見不得臺面的飾品等物……
每一樣東西都被鐫刻下專屬的兩個字——司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