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
“歷朝歷代以來上面的決策都是好的,然而好心卻難免會辦了錯事,朕怕的是朕明明一片好心好意,傳到下面,卻反害了這九州萬方的黎民百姓啊。”
“原來如此,說來,王莽之改革,確實是與陛下有著諸多的相似之處,也確實是將百姓逼到了官逼民反之境地。陛下,這是怕步了王莽的后塵?”
“我……”劉協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老實說,雖然他穿越過來只有幾年的時間,但王莽傳看了不下八遍,可以說絕對是當世最了解王莽的人之一了。
說真的他看王莽傳的初衷其實是為了禪讓,想讓人直接把自己給踢掉來著,但奇怪的是,他看王莽傳中那些改革,確實有好多條還真的都是挺好的政策,包括這次稀里糊涂的搞成的鹽鐵合營,其實也未嘗沒有順水推舟,學習前輩的意思。
可結果這些政策真的頒下去之后吧,他又真的很期待這些政策能開花結果,生怕一不小心就重蹈了王莽的覆轍,尤其是這次荀攸遇刺,他也是真的真的很憤怒,也發自內心的想把劉秀未完成的事情給做完。
就挺糾結的。
“陛下,其實自古以來變法,好心辦壞事兒都是在所難免,然而以王莽為例,癥結無非有三,一來是上面拍腦袋想當然,又或者是某地放實施過,確實是很有效的法律,但在這些政策推廣至全國的時候,往往會因為地方具體地里人文的差別,導致脫離了當地的實際情況。”
劉協點頭,這一點,確實是很重要,即使是以他有限的歷史知識也知道,北宋王安石變法就是這種不合時宜的典型代表。
“再者,就是舊法未廢新法又行,其實王莽改制之所以失敗就是敗在這八個字上,有這八個字在,什么好心到了下面都變成惡政。”
劉協點頭:“那么,仲豫以為,有什么辦法規避這兩點么?這次議稅竟至激烈至此,他們連公達都敢殺,會不會朕的變法,已經有此惡果了呢?”
“臣倒是以為,這兩個問題說穿了反倒更像同一件事,說到底還是皇權能下到哪一級的問題,若是皇權只到州郡,那也別變什么法了,怎么變,老百姓都只會成為犧牲品,若是皇權能直接到亭,到里,這兩條解決起來都不難。”
“陛下自親政以來,屯田,休民,以退役禁軍做大小長吏,又開一年一次的鹽鐵會議,使上情可以下達,下情可以上聽,皇權雖不敢說到亭,到里,至少也已經到縣,到鄉。只需在鹽鐵會議中,充分的參考鹽鐵代表所述具體郡情,因郡、因縣甚至因鄉的調整變法,自然可以緩緩而圖。
至于舊法難廢,其實,無外乎也就是一個殺字,無非是敢不敢殺,能不能殺而已,真殺個人頭滾滾,什么法都變了,陛下若是真做好再打一次官渡之戰的準備,臣以為,這新法萬萬也不會有不成之理了。”
“這樣啊,嗯……你說得確實有道理。”
這番話卻是讓他想到了七八十年代的改開,即使是與老大哥相對比,好像,也確實是這么回事兒,除了急、緩之別,中央政府對基層的掌控力確實也是天壤之別,后世祖國對基層的掌控力好像確實是可以一直延伸到村,到具體的某個社區的。
“當然,還有一點就是最忌諱朝令夕改,要改就痛痛快快的改,要廢就痛痛快快的廢,政令都是一級一級傳導的,上面如果今天一個樣,明天又一個樣,那當然對百姓的傷害是最大的,行政之道,只要不是明顯出了問題,那就無論如何也要一條道走到底的,猶疑乃當政大忌,當然,陛下志存高遠,肯定是不可能做朝令夕改之事的了。”
“…………”
我特么怎么感覺他是在嘲諷我。
“你說的沒錯,改革,變法,最怕就是半途而廢,夾生飯,比生米還難以下咽,劉秀沒有辦完的事,朕,是肯定要替他辦完的,嗯,對了你這大半夜的來找我,是為了公達的事吧,什么想法?”
“這……是,文若晚上找到我,想托我向陛下上表,雖然他現在也已經榮退了,但畢竟事涉公達,汝南那地方,實話實說也確實是需要重臣才能坐鎮,能不能請陛下賜假節,讓他親自去汝南查此案,為公達報仇呢?另外,此事影響甚大,陛下如果不愿回許都的話,是不是,考慮將今年的議稅會,挪到洛陽來開?”
劉協也是有點上頭,正好有點豪情壯志涌了出來,當即大手一揮:“告訴文若,讓他安心在家待著,汝南,朕親自去一趟,亂世用重典,這刀,就先從汝南來開!至于議稅會議,告訴群臣,同樣在汝南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