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您說笑了。”
“我說笑?”
“這就看太子您以誰來作為標準了,您若是眼中只看得到當今天子,那您什么決斷都不要做了,當今天子自元服親政以來,所做決策往往都是眼光長遠至極,走一步,看三十步都不止的萬世之法,做的決定雖多,但卻幾乎都是正確的,對旁人來說難比登天的大事,天子亦能處理得舉重若輕,施政如行云流水,羚羊掛角,二十年不到的時間,就將一個山河破碎的大漢,帶領到如今這個地步。”
“然而我的殿下啊,古往今來,如天子這般神武英主又有幾個呢?陛下是千古一帝啊!這與您年不年輕,識不識淺,有沒有魄力又有什么干洗呢?莫非太子心中還有青出于藍而勝于藍的野心么?”
“這自然是萬萬不敢有的。”
“這就是了,天下事本就都有群臣去商議,去辦,天子本來就應該是做決策的,甚至也只有關乎國本的大事才輪得著天子來做決策,否則若事事都依仗天子親自處理,朝廷養這么多大臣干嘛?”
“決策本身,就是天子的常務,太子不過是驟然監國不適應罷了,這卻是與魄力無關的。”
“然而動搖國本之策,若是稍有差池……”
“殿下啊,國本哪里是那么容易就動搖的呢?或者說,就算是動搖了,又能有什么大不了的?所謂明君,從來也不是從不做錯誤的決斷啊,這世上的決策如果不是兩難不能為之,便是普通一個庸人也就做了,哪里還需要您來勞神呢。”
“如果這朝臣真的給您一上中下三策,一條看上去很蠢,一條您一看就覺得您不能接受,另一條看上去可行,這哪里還是決策,分明是在架空您么。”
“而若是兩歡喜之事,不得不二而則一,這又哪里是決斷,分明就是下面的大臣在拍您的馬屁了,您隨便做,反正必然是能收到好結果的,無外乎是年終歲尾,開三會的時候多一條對您的歌功頌德而已了。”
“真正需要您來做的決策,就應該是兩難取其一的啊,有些事怎么做都是錯的,或者說有些事不動也錯,動了更容易錯,可這些事難道就不做了么?就不需要決策了么?”
“這些決策大臣是做不了的,或者說是不敢做的,而所謂的帝王,難道不就是在這樣的兩難時刻,勇于擔當么?”
“殿下,臣以為古往今來,所謂明君圣主,絕不是做出來的決策不錯,而是關鍵時刻有勇于承擔的精神。”
“反倒是所謂昏君,則大多都是不做決斷之人了,凡是為難事就交給大臣去做,大臣做錯了就換一個大臣,如此做事固然是容易,輕松,也確實是保證了自己永遠不錯,可這萬邦有罪,最終不還是罪在至尊么?”
“殿下不如灑脫一些,自在一些,錯又如何呢?國家的治理,本來就是一個不斷犯錯,又不斷改錯的過程啊,古之明君做出來的決斷也往往都會出錯的,且做,且行,且改,慢慢來不要著急,事緩則圓,改著改著,錯的也給改成對的了,說句頗有一些不敬的話,就算是真出了天大的錯,大不了一封罪己詔,不也亦是圣明之主么,再說您現在只是太子監國,陛下還在那科學院里閉關呢,您就算是把天給捅出來一個窟窿,陛下難道還能堵不住?”
“太子殿下若是沒有青出于藍的想法,甘于將來只做個守成明主的話,倒也沒什么決定是做不得的,只要記住事緩則圓這四個字就足以了。”
“陛下做事倒是從來都不緩,任何事都是雷厲風行的,那已經不叫明君了,民間稱之為神君二字,難道是胡說八道么?您別跟他去比啊。”
卻是一句話將劉禪給點得茅塞頓開,一下子就透了。
因為自己一直以來看到的聽到的都是父皇,習慣了,事實上翻閱青史,皇帝哪有他這么當的?
以父皇當榜樣,這不就是有病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