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偌面色不受控制地變白。
她年紀輕,長得又好,徐氏是無論如何也不會放她到自己身邊伺候的。
在徐氏喚了她去吩咐之前,她曾遠遠地見過徐氏杖責下人。邊打,還邊辱罵,嘴里頭說的,全是那等入不得臺面的腌臜話。那下人被打,還被羞辱,兩眼一翻,便成了死尸一具。
著實恐怖極了。
后面的,她不敢再看下去。
“你應該都盤算好了吧?我看你雖有些愚笨,應當還是有一點智慧在腦袋里頭的。”湯宛嘉十分嚴肅,說出的話氣得金偌也要兩眼一翻。
事到如今,金偌不認為自己有其他的門路能逃脫徐氏的魔爪。反而,在小瘟神這,是最安全的。
要說那徐氏是豺狼虎豹,那湯六小姐這尊小瘟神必然是能把徐氏手刃后吞進肚子里的人物。
她那時也是被嚇傻了,才敢說那些可笑的威脅的話語。
定了定神,金偌確認道:“我愿在六小姐院里做事。”
湯宛嘉旋即露出個滿意的笑容:“我就說金姑娘一定是個聰明人。”
金偌頭上冒了三條黑線。
明明你方才不是這么講的……
一連過了三日。
這日,陸氏早早就裝扮好了湯宛嘉,自己也難得穿上了華貴的衣裳,到了前廳去用早膳。
原來是青元長公主辦了個石榴宴,把京城大半的貴府夫人都請了,說要帶上家中的小姐一起玩兒。明里是天家仁慈與民同樂,暗里則是為皇帝和皇子們選妃。
湯宛嘉才八歲,還小著呢,可耐不住陸氏只有她這么一個女兒,斷不可能是光棍一般的自己去了,這才給她好好打扮,美其名曰帶她出門長長見識。
可湯小瘟神是誰?
不說別的,就說早熟,她在京城稱第一,沒人敢稱第二,她才不惜得去這無聊的相親宴呢。
可誰叫她是陸氏的寶貝小疙瘩呢?
這會兒,飯桌之上,沒人關心吃飯,個個都是扯扯衣服抹抹頭,盡想著自己漂亮不漂亮,體面不體面,把坐在主位的牛老夫人氣得臉紅。
“成何體統,成何體統!”老太太沉聲,猛一拍桌:“要跑去那勞什子石榴宴,就顧不上對待我老婆子時該有的規矩了?”
二夫人竇氏立志要做個八面玲瓏的人,牛老夫人一出聲,她便應上了:“娘說得是。娘可是咱們湯家的頂梁柱兒,誰能不孝敬您!”
說著,朝牛老夫人碗里夾了塊大的雞肉。
牛老夫人瞧了,兩眼發黑,怒道:“老婆子我牙都不剩幾顆了,竟敢給我吃這個!”
說完,便顫顫巍巍地拂袖而去,不顧拍馬屁拍在了牛蹄子上的竇氏。
五夫人姚氏才十七歲,剛入的府,人家是面壁,她低著頭面碗,連大氣兒都不敢出。
倒是徐氏,見竇氏落了面子,輕笑兩聲便上去嘲諷:“二嫂真是關心娘,明知道老人家牙口不好,故意要將硬邦邦的東西給娘吃。”
竇氏臉都綠了,差點就要丟下筷子,去扯爛徐氏的嘴,可她的女兒湯宛苓拉著她的衣袖,叫她硬生生地把氣憋了回去。
她翻了個白眼給徐氏:“天底下的人都知曉三弟妹最孝敬娘,竟然畫了那富春山雞圖給娘做生辰禮。”
這話一出,徐氏牙都要咬碎。
去年她費盡心思畫的美圖,竟然被自家的皮小子偷偷改了,畫了只無尾的雞在上頭。牛老夫人瞧見時,氣得差點雙腳一蹬,駕鶴西去。
因為這事,她現在都還在被人笑著!
這下,竇氏扳回一城。兩個女人在飯桌上坐成對角,愣是打了個平手。
作為掌家的,陸氏頭疼地揉了揉太陽穴,一錘定音:“都吃飯,別說了。”
許是因為山雞圖在徐氏心里烙下了巨大的陰影,她竟難得地沒有同陸氏駁上兩句,低下頭去啃雞肉了。
湯宛嘉看了,心中不免覺得好笑。
外人都道湯府和美,府里個個都是大妙人,卻不知道湯府里頭,是這么個戰場一般的景象。
你捅我一刀,我給你一拳,都巴不得對方倒大霉呢。
早膳算是有驚無險地吃完了,陸氏領了一眾人,從小院出了去,挨個兒的上了馬車。
湯宛嘉正要登上屬于自己院兒的馬車,看見湯宛苓朝她招了招手。
她同陸氏說了一聲,便跑了過去。
“二姐姐,何事啊?”她笑嘻嘻地抱住了湯宛苓。
湯宛苓溫柔地摸了摸她的腦袋,微微俯身,小聲道:“待會兒下了馬車,我來找你如何?你知道的,我娘要同我尋合適的人家,她拿不準主意,我也沒什么想法,知道你小人精一個,瞧人十分準,想讓你幫我看看呢!”
湯府統共就七個孩子,四男三女,湯宛苓行二,是府里最大的小姐,今年已經及笄了,正是說親的時候。
湯宛嘉想了想,便答應了,從袖子里拿了顆檸檬糖,塞進了湯宛苓手里。
湯宛苓的手心都是汗。
“二姐姐別緊張。”湯宛嘉朝湯宛苓甜甜一笑:“我的檸檬糖都是甜的,一點兒也不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