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氏不過半月未見女兒,竟出得這樣的事,如今懊悔、自責反復在心中環繞。
她覆上了湯宛嘉的手,原先是軟乎乎的,如今卻瘦得骨頭能清晰摸到。
“你快些醒來吧。”她輕輕地撫摸著湯宛嘉的臉,原先是肉肉的手感,如今卻是只剩下皮,下巴都顯得十分尖了。
“娘回來了,你阿爹也回來了。你不是說總見不到爹嗎?如今你爹來看你了,你怎卻不愿見他了……”
她一次次地撫著湯宛嘉的臉,眼淚如雨般落下。
湯大老爺看著,心中不忍,臉別到了一邊去。
這時,牛老夫人差人來尋湯大老爺。
“大老爺,宮里來人了,請您入宮。”
湯大老爺一雙劍眉頓時立起。
他望了望床上仍在昏迷的女兒,嘆了口氣,終究是隨著人走了。
陸氏一直瞧著湯宛嘉,連夫君離去都未曾發現。
她一直唱著湯宛嘉小時最愛聽的曲兒,邊唱邊哭,邊哭邊唱。
唱了不知多久,她竟趴在湯宛嘉身側睡著了。
而湯宛嘉,她已然在京城之外的那段路途迷失許久了。
她總是在奔跑,總是在逃亡,她在這個沒有盡頭的世界奔波了很久。
追她的,有時候是一個個身姿矯健的黑衣人,有時候是一支支乘風而來的箭矢,有時候是下毒要害她和兄長的人,有時候,是那只被毒毒死的灰兔。
不知逃了多久,一支熟悉的曲兒闖進了這個世界。
那支曲兒,是她慣愛聽的。
唱這曲兒的人,聲音十分熟悉。
她一直跑啊跑,一直聽啊聽,她終于聽出來了。
唱曲兒的,是她的娘親。
心中猛然激起了一股強烈的思念——她的娘親回來了。
娘親是去接阿爹的,娘回來了,所以,阿爹也回來了。
她想起了阿紓,想起了二姐姐,想起了湯宛晴,還想起了葉舒仁。
她不能再跑了,這是個沒有盡頭的世界,她永遠也跑不出去的。
于是,她鼓足勇氣,不顧從身后呼嘯而來的鋒利箭矢,轉身直面那一支支可怖如厲鬼的東西。
有一支箭,直沖她而來。
她很害怕,怕得想要拔腿便跑。
可耳邊傳來聲聲的曲兒,卻叫她心中的怕給抵消了。
那箭矢朝她而來,越來越近。
她勇敢地閉了眼,任由那箭沖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