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肆咬了咬腮,才突然發覺自己一直含著的糖是酸的,酸到發苦。
他大概吃不了酸,要不怎么悶得說不出話來。
季姝這次停頓了很久,仿佛陷入那段回憶里一直沒能抽身。
惡意是源源不盡的,她在那段時間里看到了很多人的惡意,男生的,女生的,還有老師的,你無法從中掙脫,也想象不到有多少種方式可以傷害一個人。
良久,她有些自嘲地笑了。
“你可能不太相信,那段時間最崩潰的是我,我見證了全過程,一點一點搜集那些小文章,標著爆料的話題欄目,每一個我都看了,然后做了很多無用功。”
正是因為太了解喻溫,所以看到那些污水被潑過來的時候才做不到無動于衷,可她的力量太小了,她一個人的澄清轉瞬間就被淹沒了。
許肆咬碎了那顆酸到發苦的糖,往下咽的時候嗓子生疼。
“怎么解決的?”
季姝面無表情:“喻溫解決的,她一個人解決的,找了校領導,找了律師,一個人一個人的告,那些造謠嚴重的被處分,被罰款,但她沒能聽到那些道歉。”
這事越鬧越大,牽扯了太多人,喻溫要告,每個人都要告,學校為了把這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想讓那些人公布個道歉聲明就結束,但喻溫不同意,她要他們付出代價。
打官司的那段時間,喻溫的狀態已經很不好了,她失眠焦慮,吃不下飯,很長一段時間都待在醫院,所以最后她沒能親耳聽到那些道歉。
季姝最愧疚的,就是在喻溫收集證據的時候沒能一直陪在她身邊,她因為家里的事情不得不回去一趟,再回來時喻溫已經住院了。
如果她在,或許會好一些的,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些。
許肆有些恍惚地想,原來是這樣。
他很早以前就覺得喻溫身上有一種違和感,她氣質很平和,溫溫柔柔的,也愛笑,盡管那笑意很淺,但也足夠證明她并不是天生靦腆的類型。
這種感覺在知道喻溫是表演專業時最為清晰,她并不怕鏡頭,也能在鏡頭面前舒展所有表情和肢體,她甚至比很多人都優秀。
她本該光芒萬丈,本該笑意明朗。
季姝終于喝了口水,咽下去的時候才發覺自己喉嚨干澀得厲害。
“不止這些。”
她聲音艱澀:“喻溫母親早逝,父親一心工作,對她很不好,她小時候有很長一段時間是跟著保姆生活的,那段時間——”
季姝對這件事情不是特別清楚,潦草知道一些。
“她被同齡人欺負,具體什么原因我也不知道,但最嚴重的一次被關進了學校的體育器材室,一整晚。”
喻溫年幼時,喻家還沒有現在這么招搖,喻淵平拒絕了裴家的資助,一個人打拼,孩子就丟在鄉下,鄉下的小學哪里有什么體育活動,所謂的器材室就是一個小庫房,放著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到處都是灰,有老鼠有蟲子。
季姝從自己的記憶片段里拼湊出一段并不完整的故事,原因不明,只知道結果。
“她的心理醫生說,這才是源頭。”
可溫溫從來沒有主動提過這些,她開朗愛笑,誰也不知道這樣的經歷給她帶來了什么。
季姝抬頭看著許肆,聲音很輕。
“我跟你說這些,是想讓你明白,如果沒有一直喜歡她,照顧她的決心,就不要去招惹她。”
“喻溫受不住。”
許肆捻著糖紙,啞聲問:“為什么肯告訴我這些?”
這樣的事情,季姝是不該說的,她并沒有那么信任自己。
季姝輕聲說:“因為喻溫,需要一個人愛她。”
她愛了很多人,把關心分享給了很多人,季姝想,該有一個人來愛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