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走走停停,去了這個小城里最有名的一座寺廟,寺廟在山上,要爬上去得費不少工夫,幾個女孩子不太愿意爬山,只說先去吃個午飯再商量。
大家身上都沒有多少錢,在吃飯的時候就很容易起沖突,羅羽瀾這會兒也消氣了,便下意識地回頭去找許肆。
人根本就沒跟來。
她皺皺眉,搞不懂許肆究竟是怎么想的,他連飯都不吃了?
剛想回頭去找找,胳膊被一個女孩子扯了扯,“羽瀾姐,你吃什么?”
山路泥濘,空氣中都帶著絲絲縷縷的潮氣,許肆裹著純黑的羽絨服,仰著臉去看面前這棵百年老樹,他個高,發頂幾乎能碰到樹上系著的紅絲帶。
有個學生模樣的女孩走過來,很不好意思地請他幫忙。
“您好,能幫我把這個掛上去嗎?我夠不到。”
許肆兩手都揣在口袋里,微微低頭看了眼她手里拿著的東西,又偏頭看向一根垂下來的樹枝,意思不言而喻。
女學生很認真地說:“不行的,掛得越高,愿望才越有可能實現。”
周圍人來來往往,都在往樹上掛紅絲帶,在絲帶上面寫了自己想要實現的愿望,表情殷切,努力想往高處掛。
許肆面無表情:“騙人的。”
女學生尷尬地笑:“有個盼頭也是好的嘛,而且這寺廟很靈的,據說山上有個大師會送符,求桃花求平安都特別靈。”
她吐吐舌頭:“我就不上山了,在這兒許個愿就行。”
許肆沒說話,垂眸接過了她手里細細一條紅絲帶,找了個高處掛好。
他微仰著臉,脖頸處牽扯出好看的線條,白皙的下頜被紅絲帶擋住一些,愈發顯得清瘦,那雙被帽檐遮住的眸子似乎也抬著,眸色不明。
女學生看得怔住,突然忍不住問,“你要不要也許個愿?”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多此一舉地問這一句,就是覺得,他大概,也有非常、非常想要實現的愿望。
許肆把冰涼的手指重新揣回口袋,淡聲拒絕。
“不用。”
有風拂過,帶來山間濕潤的潮氣,數不清的紅絲帶被吹得輕蕩,樹下站滿了人,樹上結滿了遺憾與希冀。
那么多人的愿望掛在一棵樹上,實現的可能性寥寥無幾。
許肆回頭,朝著通往寺廟的那條山間小路走去。
這兩天一直下雨,山間濕氣很重,用石板鋪就的小路狹窄非常,也很濕滑,稍不留意就要摔下去,因此在這時候選擇上山的人并不多。
許肆安安靜靜地走,純黑的身影在霧氣中模糊了輪廓,又漸漸清晰,他思緒有點散,不知道究竟走了很久,一抬頭才發現竟然能看到那座青瓦黑磚的廟宇了。
他沒立刻過去,沉默地站在小路盡頭,眉眼落了層霜,寡淡冷漠。
許肆不信神佛,一點也不信,他自己就是這天地間的異類,不知來處不知歸宿,信這些東西對他而言太過荒唐了。
神佛也不把怪物當子民。
他站了很久,久到肩上都落了薄薄的水層,才若無其事地抬起腳,慢慢地走過去。
寺廟地勢很高,粗粗一看,仿佛籠在霧中一樣,許肆一路走進去,穿著粗布素衣的僧人專注地做著自己的事情,沒人投來打量的目光。
大殿里有座鍍金的佛像,佛祖面容慈悲,含笑望著底下眾人。
許肆沒跪,沒上香,只是沉默地在大殿里站著,他這副模樣大概挺另類的,一個老僧人踱步過來,微微一笑。
“施主求姻緣還是求平安?”
許肆掀起眼皮,淡聲反問。
“佛祖還管這些?”
老僧人面上含笑,竟然跟那尊佛像有幾分相似,大概是因為都帶著悲憫的緣故。
“佛渡眾生,沾上香火氣,自然得管人間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