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人新婚,言笑晏晏。月余之后,牛沖的婚禮卻也是熱鬧非凡,行過六禮,打完新郎,拜過高堂,就是鬧哄哄的洞房。眾團練兵兄弟、鄉民們更是捧場祝賀不絕,老者王通儒更是寫了幅“子孫綿延”的大字,送至喜堂。
臘月初,某日,鉛灰色的天幕下,楊柳山莊一派肅穆之景。山谷校場中,眾團練兵均是勁裝結束,陣列齊整,腰挎橫刀,手拄石矛。
關大石當首而立:“兄弟們!如今河東戰事吃緊,咱們奉盛朝侍謀軍國之密令,現將北上,馳援河東,為擊賊兵效犬馬之勞。既是編入行伍,生死不可知也!如有兄弟記掛家小,不便前往的,俺關大石絕不勉強!”話畢,眾皆肅然,無人動搖。關大石也不多說,手臂前揮,眾人列隊向邙山更深處進發。
冬月太行,雪滿群山。前十日的雪尚未消融,后十日的雪又覆在上面,與莽莽蒼蒼的群樹混在一起,讓人不禁感喟,人在天地之間的渺小。關大石率眾團練兵自邙山北麓而下,放眼河水,卻已結成堅冰。眾團練兵踏冰而過,一路向北,穿越太行陘,往上黨郡的方向行進。途中遇到從河內郡趕來的團練兵,便相伴而行。
兩日后山勢漸緩,眾人知已在潞州境內,便加快了行進速度,不日便趕到上黨郡治所上黨縣城。坐鎮潞州的程千里將軍,自西域功成回朝后,如今已授任上黨郡長史,便是他麾下一名裨將出了城門,接應關大石這些各地趕來馳援的團練兵,并安排好軍舍,將制式軍甲、頭盔、兵器發放到眾人手中。
次日晨,各地團練在上黨縣城內一處大校場集結,程千里將軍一身戎裝,出現在校場高臺之上,向一眾團練兵訓道:“我程某人早年便在西域和突厥人血戰,西域騎兵縱然剽悍,也不過是手下敗將。如今薊州賊眾雖是叛逆,但其驍勇,比之突厥人,有過之而無不及!現在河東道、河北道戰勢膠著,李光弼將軍在太原府苦戰不休,大部分賊眾被吸引過去,我們在這小小上黨城堅守,就是要拖住賊將蔡希德,讓他不能引兵北向……程某有幸得諸位團練義士相助,不敢多有奢望,軍馬、糧草、被服等輜重,便有勞眾位義士看顧!”
隨即,昨日那名裨將差人送走程千里將軍,又將關大石等各路團練兵兵頭召集在一間軍舍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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互相認識了一番。又接著安排了近日的行動方向:“……三軍未到,糧草先行。關大石、陳谷!你們今夜酉時,押著這批被服、黍穗、干草……在往北九十里的一處山坳先安頓下來,那兒插著一面‘程’字大旗,是咱們斥候做的標記。你們到了后,一定要將這批輜重守住,等待大軍前來……”
關大石、陳谷得令后,便即離開,回各自軍舍部署,并約定酉時前一刻在指定地點會面。對于這即將開始的第一項任務,兩隊團練兵均是摩拳擦掌、興奮莫名,反而沒有絲毫的擔心與害怕。
白日無事,城中雖戒備嚴整,倒也沒有那種想象中如臨大敵的氣氛。楊三郎、牛沖拉了幾個同來的團練兵,在軍營附近的街道中走動,看著河東的風土人情,卻也不由地想到邙山中的楊柳山莊,一種離家在外的鄉愁,卻淡淡地露出些端倪。
半天下來,倒是認識了幾個相對熱情的官兵,眾人在一處茶攤坐了,信口聊些當下情勢、軍吏嚴苛、籍貫家小……甚至是沒幾分真實性的宮闈密事。當中一個官兵在提到曾追隨程千里將軍、封常青將軍,在西域同突厥、吐蕃的騎兵短兵交接、捉對廝殺的慘烈時,還頗為自豪地拉下衣領,展示著肩頸上一條猙獰的刀疤,引得眾人肅然起敬。
楊三郎眼睛更是亮了幾分,旁敲側擊的將話題往兵源地的話題上引,最后還是忍不住問他“是否認識從洛陽過去的兵”。那官兵知他用意,倒也坦率,說要打聽這些,還是直接去問程萬里將軍比較好。自己這一支基本都是云州附近過去的,如果照這個笨辦法挨個去問,慢就不說了,還可能被當成奸細給抓起來。楊三郎被他這么一點,倒是驚出一身冷汗,連忙稱謝不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