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深沉,星月潛行。山腳處松柏參差,無數墳塋落滿山坡,突兀的一兩聲鴉噪狐鳴,將陣陣寒意傳遍全身。楊朝夕也不知怎的,便到了這里。正要拔腿跑掉,卻鬼使神差地越跑越近!
這時前方一座古墳陡然裂開,紅霧升騰,從裂口彌漫出來。楊朝夕只覺頭皮發麻,想要閉上眼,眼皮卻失了效果。只看到一方古碑從紅霧中顯現而出,迎著他便砸了過來。就在避無可避的一瞬,他看到碑上有字!剛隱約認出“水”“似”“劍”等寥寥幾字時,便被古碑砸中。一聲大喊,卻醒了過來,小窗外夜色依舊,身畔牛龐兒鼾聲陣陣,才知是一場未及做完的夢。
翌日清晨,天色微明,道觀內響起陣陣鐘聲。鐘聲有些沉郁,卻綿綿不絕。四人便爬了起來,按照黃碩師兄的交代,整理床鋪、各自洗漱。隱約聽到門窗外“沙、沙”的聲響,應是掃帚劃過青磚的聲音。正要出門看看,卻聽到幾下敲門聲,開門一看,是江豐師兄:“幾位師弟!公孫真人、長源真人和一眾師傅們,已經到紫極宮前,請你們速速過去!”四人聞聲,便跟在這江豐師兄身后,疾步往過趕。
紫極宮前,觀中道士呈扇形而立,縱橫皆齊整。江豐師兄將自己和楊朝夕四人安置在扇形一側,便站立不動,等候公孫真人講早課。
公孫真人交手而立、神色淡然,拂塵在御,不怒而自威,聲色清朗道:“經云:天下有道,則與物皆昌;天下無道,則修德就閑。千歲厭世,去而上仙,乘彼白云,至于帝鄉。三患莫至,身常無殃……”公孫真人誦完一段經文,又逐字逐句拆解,詳詳細細地給眾道士闡述了一番才罷。
卯時將近,早課便已結束,楊朝夕四人又隨眾道人去到后廚,吃些早齋。今日是黍子軟糕,四人也不挑剔,迅速吃完。不多時,眾道士又在院中齊集站定,一個猿背、蜂腰、麒麟臂的教習師傅站在前方,一板一眼地打著一套拳法。
這拳法委實奇怪!腿腳騰挪、手臂輪轉之間,卻沒多少剛猛的氣息,反而軟綿綿的、像是舞蹈,眾道士也隨著他的動作而動作著。楊朝夕四人入鄉隨俗,便有樣學樣,也似是而非地“舞動”起來,直“舞”得渾身發汗、一股熱氣要從頭頂涌出時,才終于結束。
這時承虛子等授業道士,已在道觀東側的靖室中坐定,等待練拳結束的道人過來打坐講經。關虎兒、牛龐兒、孫胡念三人便跟隨江豐師兄,走進承虛子所在靖室,黃碩等人已在內坐好。幾人便也各自尋了圓座,盤腿坐下。
承虛子將拂塵一搖,張口道:“今日有新入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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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的弟子,我便將這‘坐圓守靜’的第一層要旨,再講習一番。過往弟子,只當溫習罷了。修道之始,首在定心。就是要先坐下來,摒棄雜念,心氣平和,不驕不躁。做法便是眼觀鼻、鼻觀心,輕吸慢呼,氣沉于臍下……這等法門,須在每日晨起、午后、睡前勤加練習,方能窺得門徑。日后還有‘守一’、‘坐忘’之境,不過九層之臺起于累土,還是得先筑牢道基才行。”
關虎兒三人雖不能全懂,但也各有所領悟,便照著承虛子教授的“定心”之法,自行修習起來。遇到不懂之時,免不了要攪擾黃碩、江豐等人,卻也是初入道門之人的常態。
卻說楊朝夕練過了拳法,便看到長源真人正手持拂塵,遠遠地向他頷首,于是隨了他進了紫極宮旁的小門,穿過齋院,出了后門,向后山而走。直走到一處峰頂,長源真人才止步站定,轉過身發問道:“徒兒,你可知我為何帶你到此處?”
楊朝夕想了一想,幾個猜測便從心底生出,但又覺得有些荒誕,便老實答道:“弟子不知。”
“我輩修道,首先要做的,便是感悟這個‘道’字。天、地、人、日、月、星、水、火、風、雷、草木、山澤……皆由道生,應道而行。生靈見之,心有所感,由感而悟,悟而生智,智便御形,形銷化氣,氣沖而和,和則近道,道心初成。這便是修道的一般路徑。”長源真人卻不藏私,將自己多年體悟和盤托出,也不去管楊朝夕能聽懂幾分。
楊朝夕此時方覺這“倒貼”而來的師傅,委實有些不同。既然不同,便一定不是要考較自己記性如何,便有一說一:“那么師傅攜弟子過來,便是要在這荒山之上感悟‘道’嗎?如果這樣,弟子倒是好奇,除了方才師傅講的路徑外,竟還有別的路徑可以修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