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源真人笑道:“卻未料想你能提到這個,果然有些靈根!道門‘坐圓守靜’是修道,但修的是常道;‘云游體悟’也是修道,修的便非常道。要感悟‘道’,靖室清談是常法,入塵躬行便是非常法。道雖生一,卻衍生萬物,既衍生萬物,萬物便皆可近道,豈會只留出一條路徑來?”
楊朝夕有些愕然,小小的世界觀頃刻遭到顛覆:“師傅的意思是說……不光人能當道士,虎、狼、狗、豕都能當道士咯?”
“話雖偏頗,道理卻就是這么個道理。”長源真人點頭笑道,“便是世人口中的狐仙鬼怪,也是向道而行,只不過因利乘便、所使的一些修行之法,不為人族所接受罷了。”
“師傅,我輩既然做人,而不是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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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舍犬,便只教給我做人的修道法子。其他的法子,能不學便不學了吧?”楊朝夕這時也聽出了古怪來,惟恐師傅教些古怪法子給他。這時在腦海里,卻已勾勒出自己如同牛、馬、雞、狗一般行止的畫面來。
長源真人聽罷,哈哈大笑:“徒兒過慮了。道不離經,離經便是叛道,不論常法或是非常法,首當其沖的、還是誦持經文。今日開示明義,卻須從《道德真經》講起。我誦一句,你便誦一句——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楊朝夕見進入正題,便專心隨著長源真人誦持起經文來。誦過一段,長源真人便詳細解釋一番,看到楊朝夕聽得懂了,便又接著誦持下一段經文。師徒二人教學相諧,全然忽略了時間。直到白日當空,楊朝夕腹中鳴響起來,才恍然得知已是中午。
長源真人也不心急,慢慢叮囑楊朝夕平日要常誦持經文,經讀百遍,其義自見,日久年深,便可得其精微要義、自在法門。
楊朝夕雖然饑餓,心里卻惦記著昨晚做了一半的噩夢,忍不住道:“師傅!徒兒有事需請教……”便將昨晚的噩夢、關虎兒講的那“如水劍”的故事,一并說了出來,然后滿臉忐忑地望著長源真人,又小聲加了一句,“世上當真有那‘如水劍’嗎?”
長源真人看著一臉稚氣中、有著幾分堅定的楊朝夕,笑著嘆道:“年紀雖小,想的不少!雖說日間所思、夜必成夢,你能夢到那石碑,倒和這事有些因緣。那‘如水劍’自然是沒有的,不過你們說的那個洛軍爺,該是個有些學問的人。能將江湖風聞杜撰成這么個故事,還引申出一個‘不爭’之道,卻是頗有些見地。”楊朝夕有些赧然地撓頭笑笑。
長源真人頓了一頓,似乎思索了一下,又道:“不過這‘不爭’之道,終究是牽強附會的說法。若以我之所見,即便有這樣一把‘如水劍’,也該是以柔克剛的道理。天下柔莫若於水,而攻堅強者,莫之能勝,故曰‘上善若水’。水善利萬物而不爭,唯其不爭,故天下莫能與之爭。所以‘不爭’,只是水的一個秉性,卻不是‘以天下至柔克制天下至堅’的道理。”
“弟子受教了。”楊朝夕雖仍有十之七八聽不懂,卻從這話中感到了坦蕩與真誠,便恭敬拜道。
“至于那石碑上的字……大約是‘水似劍般韌,劍似水般柔’這兩句吧?”
長源真人說完,徑自轉過身,向著道觀踱步而行,只留下楊朝夕目瞪口呆地站在風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