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則就著暖融融的暮光,在房內踱著步子。眼角余光漫無目的地掃視著,忽然看到案上放著的一套春服、一只錦袋和一貫大錢,才坐下翻看起來:
春服包括平巾幘、花綾袍、大袖襦衫、闊口裈、高頭履、瑜石帶等,里外俱全;錦袋中盛著枚銅制魚符,魚腹刻著“崔氏”二字,出入崔府,可為憑證;大錢用繩索捆縛,可供日常花銷用度。
楊朝看完,便將一貫大錢拆下百十枚,裝入隨身錢袋,剩下的存入包袱。又將魚符佩在腰間,把一套春服收好,才站起身來,準備去院落里透氣。
叩門聲再度響起,楊朝夕打開一看,卻是上午那位錦繡襕袍的公子。
只見他左手摟著一尊三彩雙魚榼,右手掐著兩只牛角杯,笑容可掬:“楊少俠!今日有幸一睹俠士風范,幸甚至哉!故攜酒而來,想與少俠對飲一番,不知可否?”
楊朝夕抱拳笑道:“榮幸之至!不知閣下如何稱呼?”
“小生崔珙!是琬兒的五哥,素來仰慕豪俠。今日左右無事、故不請自來,交個朋友。哈哈!”崔珙言語灑脫、更無世家子弟的架子,倒也頗對楊朝夕脾胃。
兩人客套幾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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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在桌案邊坐下。崔珙也不啰嗦,抬手將兩只牛角杯安放好,又從懷中抽出一道葛巾、蒙在杯口上。這才熟練地掫起三彩雙魚榼,將暗紅的酒漿傾倒出來,盛滿牛角杯。整套動作行云流水,一看便知是懂酒之人!
崔珙掀開葛巾、捧起一杯,放在楊朝夕面前。自己則端起另一杯道:“晚禽渡洛水,落日滿春山。此情此景,先干為敬!”說完,仰頭喝下。
楊朝夕心知儒生最好以詩佐酒,自然不能冷場,便也端起牛角杯:“捧酒翻急浪,覆杯作險峰。好酒!好詩!當浮一大白。”說完,一口把酒喝干,又將牛角杯倒扣案上,儼然一座小山。
“妙極、妙極!”崔珙笑道,又將酒杯置好,重新給兩人篩了酒,又捧起一杯喝下,“酒氣兼豪氣,俠風帶晚風。昔作邙山彈劍客,今為崔府鼎食人。”
楊朝夕心中苦笑:還來?我一介武夫,哪里有這等詩才?于是端著酒杯、僵滯良久,竟無言以對。
崔珙抓住把柄,大笑道:“吟不出來?倒也容易!你自罰三杯,咱們再重新開始!”
楊朝夕眉毛一揚:“慢著,有了!媚骨慚風骨,才情勝世情。昔作寒窗燈下客,今為雁塔榜中人。”說完,從容一杯喝下。
兩人相視大笑,繼續對酌起來。不覺間天色漸黑,三彩燭臺上的白燭,燃燼再添、添過再燃……如是幾根后,滿滿一榼酒漿,被二人喝得涓滴不剩。
崔珙酒力低微,待要站起時,只覺頭上昏沉、腳下綿軟,不知今夕何夕。無意間看到楊朝夕腰間魚符,不禁笑道:“楊、楊少俠!我爹是愛才之人……有了這魚符……洛陽城夜、夜里也逛得!”
楊朝夕扶住崔珙,笑著回道:“果真如此?咱們不妨乘著酒意,出去游逛一番!”
崔珙眼睛一翻:“騙你干嘛?咱們這便一道出去……看、看哪個武侯敢攔……”
兩人勾肩搭背、踉踉蹌蹌走出客房,果然看見貼身書童和婢女,正立在一旁等候。二人看見酩酊大醉的崔珙,趕忙上前托住,匆匆向楊朝夕行過禮后、便攙扶著崔珙回房去了。
楊朝夕轉身闔門,體內周天運轉下,臉上酒紅便迅速消褪。想起方才酒中一番亂談,卻從崔珙口中,知道了不少崔府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