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羊殿前,景云觀觀主施孝仁手執拂塵,一雙陰鷙的眼睛掃過眾道士:“前日此時,通遠渠岸,祆教妖人將虎賁衛屠戮殆盡!這些慘死的虎賁衛中,有你們的父兄、子侄、同門,此仇不報,枉為道門中人!”
殿前眾道士群情激憤,其中一個須發半白的老道放聲嚎哭道:“何忍殘軀,含恨歸土?殺盡妖人,泄我之怒!我的狗兒啊!爹明日就去給你報仇!嗷嗚嗚……”
施孝仁眼神頓時柔和了幾分:“老汪,人死不能復生,泣血亦是徒勞。若明日你能多殺幾個祆教妖人,想必狗兒泉下有知、也當含笑。”
又一個年輕道士怒聲道:“俺大哥死得好慘!兩條胳膊全沒了,還沒拉到病坊、血就流干啦!狗輩祆教,道貌岸然!明日叫俺遇上,殺一個夠本、殺兩個便賺下的!”
“還有咱們的祝師兄,最是風流倜儻,竟也……”
“……”
眾道士你一言我一語,競相把死在通遠渠的熟識之人、說了出來。
一時間,青羊殿前悲聲大作,便連施孝仁都有些動容。只是醞釀許久、竟擠不出一滴眼淚來,只好陰沉著臉,靜觀眾人宣泄心中悲憤。
眾人亂糟糟哭嚎了一番,然而真正發自肺腑的悲痛、卻是寥寥。大部分道士皆是隨聲附和、濫竽充數,并沒有多少真情實感。
施孝仁見差不多了,便單手下壓,示意眾道士收聲:“昨日王宮使召我去太微宮,叫我給諸位帶了些東西回來。”
說到這里,便有兩個道士捧著只碩大的木盤、在眾道士眼前停下。施孝仁上前一把掀開厚厚的蓋布,只見幾十只明晃晃的金餅、陳列其中!幾乎要亮瞎眾道士的眼睛。
施孝仁接著道:“王宮使有言,虎賁衛皆是為太微宮盡忠職守而死,死得其所!然而,河南府卻只送來六百兩銀子、作為撫恤,真是豈有此理!王宮使過意不去,便從太微宮府庫中取了金餅、送到咱們景云觀來。
明日,便要看一看各位斬殺祆教妖人的戰績!斬首五人、可得一只金餅,斬首十人、可得兩只金餅……以此類推。只盼爾等勠力同心、多殺妖人!”
“勠力同心、多殺妖人!勠力同心、多殺妖人……”
眾道人聽罷、吼聲震天。而這原本與世無爭的香火勝地,此刻比之綠林匪寨、也沒了太大分別。
香山疊翠,古寺梵聲。
香山寺后院,四面僧房形如“回”字,圍著一方不大的演武場。演武場以青石板為底色,中間用花崗石磚、鋪砌出一個碩大的“卍”字符。
一些武僧穿著白麻布半臂衫,正在演武場上舞刀揮棍。
黝黑緊實的肌肉、隨著一招一式打出,在日影下繃出矯健輪廓,充滿了摧枯拉朽的力道。便連身下的影子,也仿佛高矮不同的猿猱、俱都靈動無比。
演武場外立著一僧,雙掌合十在胸前,面容帶笑、靜靜看著武僧們練功。待眾武僧幾趟刀棍打完,才開口道:“阿彌陀佛!眾比丘、眾沙彌,武助禪修,禪廣武境,今日見爾等這般用功,老衲甚感欣慰!
修禪雖苦,但比之眾生八苦、卻又甘若飴餳。所謂‘苦盡甘來后,無塵亦無垢。諸般自在法,惟向心中求’。修行之人,該當謹記!”
眾武僧紛紛收起刀棍,雙掌合十、向這僧人行禮道:“弟子謹遵靈真師伯教誨!”
靈真禪師合十還禮,接著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