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穿著七品黃羅月的文服,背對著眾人。
劉睿影還沒認出來,但是歐小娥竟是先認出了那人的懷中之狗。
卻正是前幾日在路途中碰到的那只,愛吃酸黃瓜翻青白眼的阿黃!
“我們果然又見面了!”
那人聽到有人喚他的狗,卻是回頭看到了歐小娥,劉睿影,酒三半三人。
今日的常大師卻是脫去了那件靛藍色云錦襖子,直截了當的露出了身上的七品黃羅月文服。
“沒想到,常大師卻也是七圣手之一!”
劉睿影說道。
鹿明明看到劉睿影認識常憶山卻是顯得有些驚奇。
而常憶山看到劉睿影三人和鹿明明在一起,前面還有五福生領路也是覺得頗為不可思議。
這下兩撥人頭對頭,尾碰尾的遇上,卻是各有各的思量。
“見過常大師!”
五福生下馬齊聲說道。
他們看到常憶山在此,卻是絲毫不敢怠慢。在兩分的帶領下急忙下馬行禮,和先前對待鹿明明的散漫輕蔑截然相反。
“好久不見。”
常憶山卻只是微微的點了點頭,是絲毫沒有搭理五人的意思。
而后卻是徑直朝著后方走來,對著鹿明明說道。
“好久不見。”
鹿明明回了一句一模一樣的話。
只是常憶山的好久不見中一開始帶著高傲,中間卻又多了幾重賣弄,但皆結尾又收官于難以言明的復雜和糾結。
而鹿明明的好久不見,卻只有一種感覺。
那就是苦澀。
其實說苦澀并不準確。
因為我苦澀往往是失而不得的落寞的進階。
但是鹿明明并沒有這種落寞,他只是單純的感慨。
可是這種感慨卻是最容易和落寞搞混淆的。
不管你心里到底還有沒有念想,但只要生了這感慨,在旁人的眼光里,那便是還有。
在一般的世俗規定下,要想證明沒有,就得做到三絕。
絕口不提,絕眼不看,絕心不想。
可人非機械,只需要一節發條,幾個齒輪便可運轉。
眼耳口鼻舌,各有不同用處。
手臂腿足心,各有不同擔當。
協同在一起之后,卻是用盡了天下間所有的辭藻都說不盡,講不透的。
但所謂的三絕之風,往往都都是用作逃避的絕佳借口。
真正的強悍,卻是如先前五福生說起自己的大哥之骨做了棋盤棋子,以及剛才鹿明明的這短短的四個字好久不見一般。
有感慨,但已是前塵往事。
感的是人,是舊時之人。
不論當時有何種糾葛。
恩情也罷,仇怨也好,卻是都一筆勾銷,一了百了。
不求你記我的恩,我卻也不再惦念你仇。
如此兩相遺忘,豈不美哉?
慨的是時,是當今之時。
不論以前共處過多久,起碼也有互伴的時光。
開心也罷,難過也好,卻也都是一筆勾銷,一了百了。
不求你記得當時之樂,我卻也不追究那時之悲。
只是星移斗轉,你我終又再會時,對這天道無常的嘆惋。
劉睿影看著這倆個人,覺得人這一生著實是太沒有意思……
殊不知,鹿明明也是如此想法。
他在祠堂后面泥墻上的養生論中卻是有一句話:
“人之陽壽,至多不過百年。除病瘦死傷憂患,已百歲高齡還能開口而笑者,不過一掌之數。”
可見人生實苦。
活的年歲越大,經歷的痛苦也就越多。
如此這般日積月累,就算是能活到五百歲又有何意思?
這般束手束腳的被歲月之磨礪無情的捆綁起來,以至于到最后不但沒有了選擇的余地,卻是連笑的機會都被剝奪了……
那卻是與死人還有什么兩樣?無非是能夠吃喝拉撒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