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睿影可是知道那查緝司棍下的威力。
若是行刑的人認真打將起來,莫說五十,便是區區三十下也能要了他性命……
劉睿影當時也是義字當頭。
只是他人微言輕,更沒有任何積蓄去賄賂打通關節。
結果腦袋一熱,竟是就要闖那省巡蔣崇昌的大門。
雖然被人攔了下來,但這么一鬧卻也當真是為他朋友做了一番好開脫。
五十棍打完,雖是個皮開肉綻,但終究是沒有傷了筋骨。
他轉身出查緝司的時候,沒有一個人去送他。
何況以他的性子交際,卻也是沒人會來送行……
只有劉睿影遠遠地站在一邊看著,他回頭對劉睿影笑笑,招了招手,便就此消失于人海茫茫。
從那以后,劉睿影便知道這以暴制暴不如逆來順受管用。
不管你有多暴,總是還有人比你更暴。
就像這定西王霍望,卻也還有三分畏懼擎中王劉景浩不是?要不然早就出手奪了劉睿影的星淵劍了!
劉睿影到現在,除了第一次被冰錐人截殺以外,還未吃過什么大虧。
但是從小在查緝司的耳濡目染之下,卻也明白這風頭不好搶,屎盆子卻也沒那么臭。
自己摯友的例子又活生生的擺在眼前,那頓棍子打出的血流到地下都還沒干呢……
自那以后,劉睿影卻是極為懷念原來做雜物時的日子。
朋友一走,更是三天兩頭的往馬廄跑。
查緝司對馬匹管理很嚴。
每一匹馬都登記在冊,且每日何時喂養,何時梳洗,都有嚴格錄入。
但只要劉睿影去了,對著那老馬倌憨憨一笑,再幫他塞上一鍋滿滿實實的煙絲,便能聽到他說一句“撒歡兒去吧……卻是讓我在這里為你掉頭!”
劉睿影便能騎著馬,出去猛跑一陣。
聽到那風聲從耳邊呼呼掠過,卻是能把滿肚子不合時宜的心事暫且擱置腦后。
等下了馬,即便是再度涌上前來,也是沒有先前那般濃烈了。
長此以往,有了這方天地,卻也是能夠知苦不言,逢喜不語。
到了后來,劉睿影身背袁家冤案……身負袁潔咒怨,卻又是被困在這第三重“不落情念”中直到現在。
他對此實則不以為然。
劉睿影覺得世間的情理無非愛與不愛。
愛了便幸福,不愛就痛苦。
什么生死相許,朝朝暮暮,都是虛詞騙人的。
讀書人寫來想必也是為了說教……自己根本不可能是這般做法。
這種情感是何等的私密主觀?
劉睿影從沒想過余生,因為他的余生已經托付了出去。
在坐上查緝司掌司之座后就死在袁潔的劍下,雖然這種約定和想法頗為癡頑。但是當你懂得什么是余生之后,在任何年紀,任何情況下都可能會遇到想要讓托付余生的人,不管是因愛還是還債。
每當劉睿影想起當日袁家的慘烈,感到心悸時,只要想想最后自己的償還,便也能寬下心來,做個好夢。
路還很遠,來日方長。
他并不是一個喜歡探討未來的人,因為如此便通常意味著許下了無數個承諾。
而承諾卻又是說謊的開端。
劉睿影不想騙人,所以除了袁潔以外,他沒有做過任何承諾。
這樣以來,自己就不需要找借口去挽回,也不會有人因此而傷心。
鹿明明卻與劉睿影正好相反。
他太戀舊了……
天下之大何處不能打鐵?他卻偏偏就要在景平鎮中。
即便是離開了博古樓,也不要走的太遠。
如今再見樓主,還一言未發,就已跪倒在地痛哭流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