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的是,霍望還有自己的本姓。
葉偉卻連姓氏都是游方郎中給的。
葉偉在告訴了霍望自己的名字后,就跑去外面的池塘捉魚。一直折騰到快天黑,才弄回來兩條巴掌大的鯽魚。
看著奶白色的魚湯,霍望也忘記了害怕,顧不上燙就要往嘴里送。
在此之前,霍望從沒有吃過魚。
他的家著實太窮,連飯都吃不飽,又怎么能有魚吃?
而且霍家村缺水,一年到頭連水井都有四五個月是枯的,更沒有池塘。
然而有些人就是天賦異稟,你比不了。
第一次吃魚的霍望,把那一整條巴掌大的小鯽魚全都塞進了嘴里。就這么嚼了幾下便吐出一整條干凈光亮的魚骨。
那魚骨上連一絲魚肉沒有,干凈的像被貓舔過似的。
葉偉看到他這般吃法,自是好奇,也有些不服氣。
有樣學樣的也把那條小鯽魚一口吃掉。
結果,剛嚼了一下,就感到喉間疼痛難忍。
一根魚刺橫著卡在了當中,弄得他涕淚聚俱下。
最后還是那游方郎中朝著他后背猛地一拍,才把刺吐了出來。
沒想到卻是傷的甚深,以至于往后幾日里他只能吃粥喝流食。
游方郎中真的是個郎中。
就算他的醫術沒有葉老鬼那么高超,但是在這行當里也算是出類拔萃的人物了。
醫者,懸壺濟世,行走天下,仁字當頭。
自是當為眾生排憂解困,與閻王奪命,從天地爭時。
遇到了緊要關頭,便是自己之性命都可以舍棄。
生老病死,這世間最為重要的無可逃避的四件事,都與醫者有關。可以說這是天地間最坦蕩最無私的職業之一。
不過霍望和葉偉所學的醫道,卻是自私之極。
二人對望聞問切一竅不通,但是自己有了什么頭疼腦熱卻又能對準下藥,并且藥到病除。
或者說只教會了他們如何自救,卻沒有教他們如何救人。
這也是天下間一奇事。
沒人知道游方郎中是怎么做到的,就是如今的霍望和葉偉也不知道。
只是他讓葉偉時常進山與野獸甚至初開神志的異獸搏斗,皮開肉綻,骨斷筋折后再教他如何止血,縫合,包扎。
讓霍望遍食毒物后,危在旦夕之時才教他該如何解毒。
至于武道。
霍望學槍,葉偉練刀。
二人不明就里,游方郎中也從未解釋。
第二次,是他與霍望出師之時。
此時,距離那第一碗鯽魚湯已經過去了十五年。
一年不多,一天不少。
游方郎中是算準了的。
沒有想象中離開師傅的那種不舍與難過。
更不會有師傅在一旁諄諄教導,啰嗦著些生活瑣事的情景,
一覺醒來,游方郎中已經走了。
桌上留了封信。
上半段是寫給霍望的:
“吾殺你娘親,因故而害你爹自盡。至此,你雙親皆亡,卻是吾一己之責,怪不得旁人。然收你為徒,傳你武道功法,卻又是恩情如父。但恩仇不相抵,若爾執意行蚯蟲之事,則今夜二更十分,池畔垂柳下來去吾之性命。彼時,有爛命一條雙手奉上,更有頭顱一顆供爾回鄉祭奠。若爾想騰龍在空,則雄關漫道盡可邁闖。但勿忘故鄉祖地亦是洞天福地。”
下半段是是給葉偉寫的:
“一葉扁舟經不住風雨,一葉障目望不見泰山。一山之內容不得二虎,同天之上裝不下雙龍。”
“你……”
葉偉想問霍望他會不會去殺了游方郎中。
但是他沒有問出口。
傍晚的時候霍望獨自一人出了門去,看方向是走向池塘那邊。
葉偉知道霍望已經有了決斷。
他關好門,跑到床上,裹緊被子,放聲痛哭。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就這么沉沉的睡過去了,直到霍望回來拉開他的被子,叫他起床吃飯。
窗外天已黑。
葉偉不知是到了什么時辰。
他也不想知道,恨不得今夜就那樣一直睡過去才好。
霍望做了一鍋熱騰騰的魚湯,還加煮了些青菜豆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