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中松的聲勢弱了下來,轉眼又腆著臉問道。
“畫書就是教畫畫的書。”
張學究說道。
“你還會畫畫?”
湯中松不相信。
張學究并不接著回答,而是身旁的桌上拿起他的白骨扇,“啪”的一聲打開,指著上面對這湯中松文道:
“我畫的好不好?”
“不知道……我不懂畫,也從沒看過畫。若是和我比,那自然是好上加好,再好不過,但若是和專門的畫師比,嘿嘿……”
湯中松雖然自認不如,但到末尾還不忘留個卻,嘲諷他一句。
“所謂畫虎畫皮難畫骨,知人知面不知心。我這白骨扇雖然盡是白骨,但卻沒有心。沒有心,也就沒有了靈動的氣韻,沒氣韻的畫,就不是好畫。”
張學究合上扇子,嘆了口氣說道。
“人活著不就有氣韻?”
湯中松不以為然。
“對!其實你小子的悟性著實驚人!但就是不愿意好好干!”
張學究說道,頗有些嘆惋之意。
“那是因為沒有什么值得我干。我值得干的,都干完了,而且現在也沒機會再干。”
湯中松說道。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方才張學究提起了酒釀。
他的口中驀然的從舌根里生發出一絲甜味,想著一會兒前去赴宴要是有酒釀吃就好了!
這本是安東王域和王域的小吃。
現如今,卻是處處都能吃到。
連那丁州府城里都有不止一家做酒釀的鋪子,更何況這博古樓了。
張學究知道湯中松所說的是什么。
他雖然心里對他過往的遭遇頗為感慨,畢竟如此重的壓力,著實不該由他來承擔。
但宿命至此,你接不接都會落在頭上。
要么被它壓死,要么梗直了脖子挺住,再沒有別的任何選擇。
“活人能吃能睡,能跑能跳,只要畫出來不丑,自然就有了氣韻。不過最難得是畫山,畫水,把死物畫活,讓死物和活人一樣有氣韻,一樣靈動。”
張學究有意識的岔開話題,也是不想讓湯中松又去想曾經的那些事,除了徒增感傷以外,了無益處。
“那不就是山水畫嗎?這我是知道的!”
湯中松說道。
心情也頓時欣喜了起來。
人就是如此,若對方一直口若懸河,滔滔不絕,即便講的再精彩,但若是一句也聽不懂,那也只能是換來個昏昏欲睡。
但凡只要有一點點,自己能夠插得上話的地方,氣氛立馬就會不一樣。
張學究正是用了這方法,來讓湯中松加入其中,拋開先前的不快。
“所以你這書,就是教人畫山水?”
湯中松問道。
“也不盡然……”
張學究斟酌了一下,該如何向湯中松解釋。
雖然湯中松知道山水畫是何物,但若是再往深里說,他怕是半個字都聽不懂。
同一件事,換一種表達方法就會淺顯易懂的多。
這學問總是先傳于口頭,再落于紙筆。
口頭上說的大白話,文盲也能聽懂。
可落在紙筆上的條條目目,卻不是容易體會的。
何況,這學問發展到現在,已然完全顛倒。
卻是要先看到紙筆上的條目,再聽到先生口中的講解。
這也是為何同樣的先賢圣書,有的先生教得好,有的先生教不好的原因。
“皴是一種山水畫的技法。”
張學究憋了半天,說出來一句。
雖然他掛著張學究文道師傅的頭銜,而且他也著實讀了不少書,也洞明了很多事理,練達了很多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