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這回廊在園中,似是有些破壞自然的和諧之感,但若是沒有這些廊橋來交錯縱橫的劃分留白,這園子便和酒三半放羊牧牛的地方沒了什么區別。
雜草想長在哪兒,就長在哪兒;野花想開在哪兒,就開在哪兒。
那何必還要去大費周章的修園子呢?還不如找片野地,搭個棚子算了。
園子的意義就在于他體現了主人的心神。
狄緯泰讓何處有花,何處才能有花;讓何地栽樹,何處才能有陰涼。
這樣既滿足了自己心神上對于美好的追求,也滿足了自己對于這一方天地的絕對掌控欲。
不論是誰,對這話語權都會有一種變態的執念。
只是地位越高的人,越是虛懷若谷,他心里有數,嘴里不說。
中都查緝司中,脾氣最大的就屬那些個守門的司位。
碰上他心情好,你沒有要事也讓你縱馬揚鞭,長驅直入。
碰上他心情不好,就算你是真有要事奏稟,他們也會把你攔下了一頓盤查糾問。
但大家都無可奈何。
因為按照制度,別人做的沒錯。
這誰能進門,怎樣進門的話語權本就是在別人手中。
既然別人要用,你也就只能任由他去用。
狄緯泰自然是不會在這些瑣碎俗世上輕易動用自己的話語權,但是難道他的內心就和這些個看門的司位不一樣嗎?
就算是地位不同,考慮問題的格局與角度不同,但這些基礎的**,向來狄緯泰也是有的。
然而這一處園子,不正好是滿足了他行使自重話語權的地方嗎?
狄緯泰把這園中的一草一木都賦予了德行和意義,不斷的移花接木,就和不斷的調兵遣將一樣,都任由他予取予奪。
“狄樓主這造園之術,未免要太過高超了些!”
與鹿明明定下了賭斗,歐雅明轉而對著狄緯泰說道。
他是歐家家主,當代‘劍子’,不能只顧著嬉鬧游玩,該說的場面話卻是一句都不能少。
“有真偽假,作假成真,算不上什么真本事。”
狄緯泰擺了擺手說道。
“不過您這園中,怎么沒有修亭臺?”
歐雅明問道。
這句話讓鹿明明一激靈。
歐雅明是要做什么?
怎么突然言語中暗藏如此鋒芒?
史書上曾記載,某一皇朝開國時,定立國名年號,重分歷法,勸課農桑,推行教化。另還要鑄鼎八尊,刻碑四座,分立于天下四級八方,以彰顯威儀,穩社稷,固江山。
但到了此皇朝末期,天子威儀不存,山河破碎,風雨飄搖。
各地群雄揭竿而起,被稱作三十六路逆賊,七十二道煙塵,可見這來勢之洶洶。
其中最具實力的一方豪強,勒馬皇城下,朗聲問道:“聞陛下有四碑八鼎,敢問碑高幾何?鼎重幾斤?”
天子怒而不言。
由此,碑鼎之說,便成為了歷朝歷代的禁忌之言
無論是何人,私自刻碑或鑄鼎,都是滿門抄斬,株連九族的死罪。
開口相問,就意味著已生造反之心。
那若是私自鑄刻,還不就等同于另立天下?
這一皇朝覆滅后,碑鼎不存,取而代之的,是一方太易臺。
這太易臺,便代表著最后一個皇朝統治者——星劍老人的至高無上的地位,權利與尊嚴。
不過那偉岸奢華的太易臺,隨著皇朝的覆滅,以及統治者星劍老人的覆滅而崩潰消失在歲月的洪流中,以及很多年不被人們所提及。
五王雖然沒有命令禁止建臺,但又有誰會去觸這霉頭?
這世間,能放在明面上的事少之又少,大多都見不得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