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中松只是奇怪究竟是什么花式圖案要用黑線來繡,然而張學究卻是很堅定的知道,沒有人在鞋墊這種貼身的物品上用一星半點兒的黑色。
因為黑色不吉利。
尤其是博古樓的這幫讀書人。
成天講究什么天時地利,反而把最重要的個人努力放在了最后。
所以他們只想討采頭,要吉利,怎么會自取晦氣?
這黑色花紋的鞋墊,就是修的再好,估計只能在清明節時能賣出去幾雙,用來燒了祭奠先人。
在平時,怕是這群讀書人見了都得繞著走,多看一眼都覺得自己會落榜……
尤其是現在中都文壇龍虎斗將至,所有店鋪都在絞盡腦汁的想辦法多撈一筆。
什么下筆千言紙,文思泉涌包,甚至酒樓里還推出了文圣菜,詩仙酒!
這文圣菜,據傳是一位超過了八品金綾日的九品文圣,在吃了一盤不知名的各種野菜大雜燴之后,突然茅塞頓開,提筆打破了自己文道中的最后一點桎梏,由此晉升了九品文圣。
但究竟是哪幾種野菜?如何雜燴?每樣幾斤幾兩?卻是各地自由評說,每一家都在盡力標榜自己的正宗,貶責別家是上不得臺面的野路子。
但你若真問一句,“這正宗可有何依據?”
怕是他們連“我們掌柜的和這位文圣曾經是好朋友,當年就是他親口給這位文圣炒的菜!”這種彌天大謊都能臉不紅心不跳的撒出來。
至于那詩仙酒,就更具傳奇色彩。
說是一位讀書人,專攻文道中的詩途,而由此大放光彩,被冠以詩仙之名。
這位詩仙倒不是吃了什么菜,而是只愛喝酒。
無酒無詩,但卻又斗酒詩百篇。
這人倒是實打實的存在,不似那文圣的故事以訛傳訛已經尋不到原型。
劉睿影也是聽說過得,自從認識了酒三半以后,他覺得酒三半別不成就是那人的轉世。
不然怎么會一模一樣?
那位詩仙的詩寫的如何,劉睿影不太會評判,但是他覺得酒三半寫的也不差。
若要是論起這酒喝得多少,劉睿影一定毫不猶豫的說酒三半喝得更多。
想來也是有趣,這到底是酒中詩,還是詩中酒?
是喝了酒才能寫的出詩,還是寫詩后必須得喝點酒?
這些就沒人知道了。
但是劉睿影覺得,叫詩仙,不如叫酒仙。
酒仙可做的事不止寫詩,只要有酒在,任憑風吹浪打,都能勝似閑庭信步。
但詩仙未免過于局促,好似除了作詩以外,別的方面一竅不通似的。
但這天下的道理、學問、功法、武技,向來都是一通百通,舉一反三。
詩仙寫的文章未必難堪,文圣做的詩一定不差。
只是每個人都有自己興趣的方向。
在學完了基礎之后,這怎么發揮自己的才情與天賦,卻是由不得旁人說三道四。
文圣菜,詩仙酒這兩種彩頭,經年不衰,每年都能賣出不少,遇上這十年一度的大盛事則更是供不應求。
那些個有名望的店鋪門口,甚至都排起了長隊,更有的讀書人因為囊中羞澀,而集資買下一壺一盤,待回去之后分而食之,分而飲之。
雖然不能滿盤皆食,滿壺獨飲,但至少入了口,下了肚,就能平添幾分念想,幾成底氣。
又向前走了幾步,湯中松這才看到那老婆婆在鞋底上繡的是一朵墨荷。
因為鞋墊上有用粉筆淡淡描繪出來的輪廓,她的針腳正在按著輪廓密密麻麻的向前推薦,轉眼,半邊荷葉的紋理已經活靈活現。
“賣鞋墊!存手工羊羔皮的鞋墊!兔毛填的,絕對舒服!踩在腳下定能踢翻塵世之路,襯在鞋里方可不懼萬般險阻!”
這老婆婆待湯中松和張學究二人走近了,方才出言吆喝道。
嗓音洪亮,中氣十足!
和她頭上的斑駁白發以及臉上的層層溝壑豪不相符。
而且這吆喝詞兒也相較旁人來說也更為文雅妥帖,卻是一下就引了不少讀書人上前去觀問。
“老婆婆,你這鞋墊怎么賣?”
有人問道。
“十五兩銀子。”
老婆婆頭也不抬的回答道。
“十五兩一雙?這也太貴了吧!”
那人驚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