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小娥的父親是用刀的。
但在此夜之前,歐小娥根本不知道他的父親會用刀。
只是覺得他的父親很忙,每次出門都要過很久才會回來。
上一次父親離開家時,歐小娥剛剛學會說話。
她咿咿呀呀,含糊不清的問娘親,說父親去了哪里。
娘親說父親去了王域的下危州辦事,辦完了就會回來。
隨后娘親便開始教她練刀。
只是她當時用的刀,并不是真的刀。
而是一柄匕首。
說是練刀,也不過是拿著匕首對這一個塞滿棉花的墊子胡亂捅上一陣罷了。
不過,有哪位娘親會把匕首當做玩具給自己的剛會說話的女兒玩?
小女孩都喜歡玩過家家,都喜歡布偶娃娃。
歐小娥也是同樣。
她有一個兔子狀的布偶娃娃。
她不記得是這娃娃是哪里來的,只是每天早上一睜眼就能看到它在躺在自己的身邊。
當時的歐小娥并不喜歡這個布偶娃娃。
因為她的樣子一點都不漂亮。
兩只耳朵不一樣大,一只手還斷了一半,只連著幾根兒線頭。
她知道自己很喜歡這個布偶娃娃的時候,是她已經用匕首把那塞滿棉花的墊子捅成了稀巴爛之后。
娘親拿走了墊子,換成了她的這只兔子形狀的布偶娃娃。
歐小娥下不去手。
她雙手拿著匕首哭了起來。
娘親靜靜的站在一旁看著她,不安慰也不催促。
只是在她哭完之后,用手揩去了她臉上的淚痕。
繼而說道:
“生命中會有很多陪伴你很久,看似珍貴不可舍棄的東西。但你必須要學會舍棄,因為若是不這么做,你就會死。你想死嗎?”
歐小娥哪里懂得什么是死?
這個問題也著實對她這個年紀來說太過于殘酷了一些。
娘親看歐小娥默不作聲,依舊在隱隱抽噎。
她便從歐小娥手上拿過了匕首。
回手一刀,砍下了那兔子布偶的頭。
歐小娥哇的一聲再度哭了起來。
“這次我幫你做了,下次你要自己來。不然的話頭掉了,你就不能吃飯也不能喝水,也不能說話了。”
娘親說道。
隨后她拿走了那兔子布偶,把頭重新和身體重新縫合好。就連那早就斷了很久的手臂,也縫了起來。
不過娘親的針腳很密,還正反縫了兩邊。
卻是要比以前更加的結實。
同樣也更加難以砍斷。
歐小娥是個很活潑的孩子。
從她會說話起,每天都要說很多話。
所以她對于不吃不喝倒沒有什么概念,因為她不知道不吃不喝會發生什么。
但是不說話,卻是會讓她極其的難受。
她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看著娘親放在那兒的匕首。
自言自語了一番,便再度拿起了它。
歐小娥覺得自己這一次握著匕首,比以前任何一次都要握的緊。
兔子縫好之后,她看到娘親在原本的脖子上加了一塊兒花格子布。
這一抹亮色在歐小娥的眼中顯得格格不入。
因為她的家里不論什么都是黑色的。
桌子是黑的,椅子是黑的,碗筷是黑的。
就連娘親的衣服,也全部都是黑的。
有時候娘親帶歐小娥去市集上買東西,很多人都誤以為她的娘親是剛剛守寡的婦人。
聽到這些議論,歐小娥總是據理力爭的說:
“我是有爹的!只是他現在出遠門了,過一陣子就會回來!”
議論的眾人總是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因為誰家都會在至親亡故時告訴小孩子,他只是出遠門了,等你再長大點就可以去找他,或是等你再長大點他就會回來。
歐小娥曾問過娘親,為什么家里的東西都是黑色的,為什么她總是穿著黑色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