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寫得好,就算是寫在一塊樹皮上,也能讓天下人爭相傳抄。
若是寫的不好,就算是卸載絹帛上,再用最上等的木材裝裱起來,也是無人問津。
待筆頭吸飽了墨汁,狄緯泰提筆在紙張的最上端寫下了三個大字。
‘無題序’。
而后,他閉眼稍稍醞釀。
隨即便文思泉涌。
身后霎時綻放七色神光。
猶如孔雀開屏般,絢爛奪目。
這七色神光,沖出了屋子,沖出了小院。
在整個博古樓中蔓延。
就連樂游原上也不例外。
“樓主,開筆了?!”
一時間,博古內議論紛紛。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的望著這一片祥和厚重的七色神光。
繼而紛紛對著七色神光升起之地,狄緯泰的住處方向,跪倒膜拜。
就在這七色神光大盛之時,狄緯泰動筆了:
有詞曰:春意蒼翠傾樓城,茫茫人間悠悠。昔年嘉華夢不空。河山依舊在,手中筆墨濃。獨自憑欄高樓上,邂逅丹史青風。斜陽晚照江湖翁。詩詞曲賦凌云,天下文宗。
九族遺跡,博古新樓。勢凌定西,地接震北。飾千峰而帶萬仞,控太上而引四季。物華天寶,文光映樂游之地;人杰地靈,才水襲征伐故址。汗青煙云,慨當以慷。背臨雙王之交,面朝中都之偉。昔年九族雅望,縱觀文壇;今者一展新樓之雄風,文宗安泰。亭臺高聳,樓榭飛花,池水星羅,奇觀棋布;廟堂江湖,制令參差。陰陽和合,謀洪荒之無極;王化正道,立有教之無類。
時維三月,序逢驚蟄。春風吹而化白雪,文采起而滅淫邪。鼎力天下于文道,大醉千年于文章。妙得文曲星之極樂,巧獲臨江仙之樓臺。黃金榜上,偶失風流;龍翔九天,乏善可陳。鯤難展身長游,鵬難振翅高飛。群雄并起,逐鹿于中原,怎奈他人嫁衣,西風碧樹?民不聊生,奈何煙塵四起,誰料造化偉略,秉筆如刀。
跨瓊樓玉宇,渡雕欄玉砌。朱顏不再,人面已改。太平博古,南北不相望;盛氣彌瑞,朗月照未央。學子來朝,屹立西北;乾坤一統,環宇皆享此榮光。丹月流轉與朝日爭輝,春水霜天共山海同存。林木幽蔽,川澤回繞,凌云青霄,江河渲浩。文風兮裊裊,盎然兮婆娑。日起奪人紙醉金迷夢,月落迎人千里奏笙歌。
嗟乎!時運不濟,命運多桀。詩仙靈才動京華,柳生不遇惹涕下。皇朝八大家,推發文章之極致;文道七圣手,寫盡繁衰之世事。
悲,閉樓鎖園,茫然然,不知日新月異。
哀,利令智昏,渾噩噩,不顧大廈將傾。
惜,博古英烈,血肉軀,強擋九族利刃。
文壇風雨飄搖,處處斷壁殘垣。日薄西山,茍延殘喘。然,博古兒郎閱滄桑無數,歷百世榮辱,得祖宗佑護,拼文壇之前途,終踏復興之路。
今者,四季不凍,改自然之樣貌;險峰萬仞變地理之架構。樓閣壯美,盤龍昂首入屋脊;石橋長亭,三星璀璨如連珠。
詩詞曲賦,視天下若泥丸;丹青史卷,跨天涯若盈寸。秉筆如刀,渡大洋如淺灘。詞鋒見血,沖天宮,拜嫦娥。驚玉兔搗藥不成,擾吳剛砍桂不能。
一筆一劃,執文壇牛耳,壯博古聲威,集天下好物,取他方長處。滅碩鼠,竊樓者人恒誅之;清蝜蝂,還舉樓一片清明。是謂文宗之開端,書聲郎朗;崛起之必然,斗志昂揚。
感,我博古盛世祥和,登攀之路與時俱進。
慨,我博古意氣風發,風流無數越之龍門。
贊,我博古英才濟濟,龍虎斗時方顯真章。
緯泰,一介書生,酸臭迂腐。念念叨言,盡皆平生之衷言;虛懷若谷,桃李無言自成蹊。滌蕩污濁于滾燙,揚俊秀于人間,罷九族于天下,舉賢能于四海。他日放歌郊野,靜待金榜提名。懸梁刺股,寒窗苦讀,切記莫要班門弄斧。浮生若夢,縱使神通蓋世也盡皆枉然。老朽虛度光陰已過一甲子,每念及此,感慨叢生,涕淚聚下。但樂行無憾,樂文無悔。斗轉星移,自是沉浮悲歡;天道無常,自是書盡千古。
紫電清霜,英雄何曾氣短?但為君故,只愿氣沖霄漢!夜以繼日,夜風望北,心藏宙宇,百川興發。龍能騰挪變化,興云而吐霧;鳳能高飛低伏,隱身而藏行。泰山崩而不變色,麒麟興而不改顏,腹有詩書,氣自華然。煙花景致如舊,忘卻覆水難收。崢嶸綺麗,功名榮辱。飛馳定西震北之荒涼,凌駕安東之敞煌。
詩曰:千年滄桑話沉浮,物轉星移又幾度。
寒窗求索千百日,歸來便踏金榜路。
書頁微開現巨變,大千世界任蹁躚。
吾輩當有鴻鵠志,龍虎一斗展宏圖。
狄緯泰寫到這里便停了筆。
若是按照他的本意,是準備再寫幾段的。
但細細斟酌了一番,卻是覺得沒有必要。
他只想在中都文探路虎斗之前激勵一番博古樓中的讀書人,若是太過,則顯得凌厲有余而厚重不足。
這就如同寫文章一樣。
若是用典過于穩妥老道,則顯得創新不足。
但若沒有典故來支撐,則又顯得太是輕浮。
狄緯泰把筆懸停在文章題目的位置。
他將‘無題’兩個字劃去。
改成了博古樓。
只是他仍覺得有些不妥,繼而又將‘博古樓’三字劃去。
他放下了筆,在屋中來回踱步。
不知過了多久,但紙上墨跡已干。
狄緯泰終于是再度回到桌邊,將題目改成了《天下文宗序》。
直到最后一個‘宗’自寫完,擱下了筆之后。
那璀璨奪目的七色神光也漸漸隨著夕陽與晚風一同隱去。